纪事二十四则·十一（2/2）

【原文】：

公之子及甫，知河阳府，公往视之。公所居私第地名东田，有小姬四人，谓之东田小籍，共升大车随行，祖于城西，有伶人素不平之。因为口号曰：「东田小籍，已登油壁之车。」会节先生暂别玳筵之宴，坐客微笑。

【译文】：

文潞公的儿子文及甫，担任河阳府知府，文潞公前去看望他。

文潞公居住的私宅地名东田，有四个姬妾，称作东田小籍，一起登上大车随行，在城西举行祖饯仪式。

有个伶人一向对此不满，于是编了顺口溜说：“东田小籍，已登上油壁车。”

会节先生暂时告别了华美的宴席，在座的客人都微笑起来。

【注释】：

1、知河阳府：“知”即担任长官，河阳府为北宋行政区划，治所在今河南孟州。

2、私第：私人住宅，“第”指官僚贵族的宅院。

3、小籍：古代对姬妾的称呼，此处为文潞公姬妾的特定名号。

4、祖于城西：“祖”指古代出行前祭祀路神的仪式，后泛指饯行送别，“祖于城西”即在城西举行饯行仪式。

5、伶人：古代戏曲演员或乐师，此处指宴会上的表演艺人。

6、口号：即顺口溜、短曲，多为即兴创作，用于娱乐或讽喻。

7、油壁之车：古代一种装饰精美的车子，车壁涂油，多为贵族妇女所乘。

8、玳筵之宴：指豪华华美的宴席，“玳筵”意为以玳瑁装饰的筵席，代指盛宴。

【原文】：

自此潞公复归洛，不复召之矣。瞽之言异哉。闻之于司马文季。

【译文】：

从这以后文潞公再回到洛阳，就不再召见张起宗了。

盲人占卜师的话真是奇特啊。

这件事是从司马文季那里听说的。

【注释】：

1、复归洛：再回到洛阳，文潞公此次是暂时离开洛阳去看望儿子，后返回。

2、瞽之言：指前文盲人占卜师的预言，此处感叹预言应验又结局意外。

3、司马文季：生平不详，应为宋代士人，是作者马永卿记载此事的信息来源。

总结：本章节主要讲了。

节选自北宋马永卿的笔记《嬾真子》，以“命运巧合与世事变迁”为核心，讲述了洛阳士人张起宗与北宋名臣文彦博因“同年出生”结缘，最终又因意外转折疏远的轶事，情节兼具传奇性与现实感，具体可分为五部分：

一、故事开端：境遇悬殊的同年人

洛阳士人张起宗以教小童读书为生，居住在会节园旁，四十余岁时仍境遇普通。

一日他在皇宫前偶遇从成都知府任上返回的文枢密使（即文彦博），见其行装丰盛、姬侍骑马，衣着锦绣且兰麝香气浓郁，不由感叹“我丙午生，相远如此”——两人虽同年（丙午年）出生，却一个是权贵高官，一个是底层教书先生，境遇天差地别。

这一对比为后续故事埋下伏笔，凸显了命运的戏剧性。

二、瞽卜预言：三十年後的“并案而食”

张起宗感叹时，身旁的盲人占卜师主动提出为他算命。

占卜师借地铺开百余算筹，耗时两个时辰推算后，得出奇特结论：“诸事不同，但三十年后，有某星临某所，两人皆同，当并案而食者九个月。”

此预言打破了张起宗对当下境遇的认知，却因时间跨度太长，让他对“与权贵同桌吃饭”充满疑虑，成为推动故事发展的关键线索。

三、预言应验：“会节先生”的特殊待遇

三十年后，张起宗已七十余岁，此时文彦博（封潞国公，故称“潞公”）也隐居洛阳。张起宗见文彦博交往的都是当世贵人，愈发怀疑占卜师的预言。

然而一次偶然机会，文彦博独自游览会节园，听闻园侧有教书先生，便召来相见。

得知张起宗与自己同年出生后，文彦博大喜，因张起宗居会节园侧，称呼他为“会节先生”。

此后文彦博每次召集客人必预先邀请张起宗，赴他人宴会时“无先生则不往”，宴席上两人亲密同坐——文彦博为主人时张起宗坐左，为客人时张起宗坐右，“并案而食”的预言果然应验，且持续了将近九个月。

四、转折与结局：伶人讽喻后的疏远

变故发生在文彦博前往河阳府看望任知府的儿子文及甫时。文彦博带着私宅中四位被称为“东田小籍”的姬妾，乘坐大车随行，在城西举行饯行仪式。

宴会上有位伶人一向对张起宗获特殊待遇不满，即兴编了顺口溜讽喻：“东田小籍，已登油壁之车；会节先生暂别玳筵之宴。”

这句暗含对比的调侃让在座客人微笑，也微妙地改变了文彦博对张起宗的态度。

此后文彦博返回洛阳，便不再召见张起宗，两人的密切交往戛然而止。

五、故事主旨与信息来源

故事结尾以“瞽之言异哉”感叹盲人占卜师预言的神奇——不仅精准应验了“并案而食九个月”，还暗含了“相聚终有散”的转折。

作者同时注明“闻之于司马文季”，明确了故事的信息来源，增强了笔记的真实性。

整体而言，故事既展现了命运的巧合与占卜的传奇色彩，也折射出宋代士大夫交往中的身份差异与人情世故，兼具趣味性与反思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