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内交真息（2/2）

“这便是‘内交’。”尹喜先生用铁钳拨了拨炉里的炭，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眼底发亮，“神与息交，精与气交，像河与海交，不分彼此，才能活起来。”他从案上的锡壶里倒出杯热茶，水汽氤氲着，递到玄元面前，“你看这茶，沸水冲进去，茶叶才会舒展，浮浮沉沉，才有滋味；真息就是你的沸水，能让精与气活起来，不再是死物。”

玄元接过茶杯，指尖被烫得微微发麻，却舍不得放下。茶是后山的野茶，带着点清苦，咽下去时，舌尖的暖顺着喉咙往下淌，竟与丹田的暖融在了一起，像两条小溪汇成了河。他忽然想起帮老王铡草的日子，老王总说“铡刀起落得匀，草才碎得细”——铡刀快了，草会滑；慢了，又铡不断，必得与脚步的起落合上拍，才能铡出匀匀实实的草末。

原来呼吸与气脉的关系，就像铡刀与草，呼吸匀了，气脉才顺得很；神息交了，精与气才能活起来。这些修行的道理，早藏在洛阳城的市井烟火里，藏在河工筑堤的土坡上，藏在老王铡草的节奏里，只待他慢慢悟，慢慢懂。

“内交得法，精自聚，气自足。”尹喜先生看着窗外的日头，雪在阳光下渐渐融化，顺着屋檐往下滴，“滴答、滴答”，像在数着呼吸的次数，“就像你往账本上添数字，一笔一笔，多了自然就满了。”

玄元望着茶杯里舒展的茶叶，忽然觉得丹田的息也像这茶叶，起初是蜷缩的，随着呼吸的温养，慢慢舒展开来，浮浮沉沉间，把气脉都润得活了。他试着让神意与这息轻轻相触，不抓，不握，只像春风拂过水面，息动，神也动；息静，神也静。

刹那间，气脉里的暖意忽然涨了涨，像雨后的河水漫过了岸，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流，连指尖都带着点麻酥酥的痒，像有小鱼在窜。这回的暖不再是闷在炉里的热，是活的，是动的，像洛阳城春天的风，吹到哪里，哪里就绿。

收功时，玄元发现窗台上的冰已经化了大半，太极图的痕迹模糊在水里，顺着窗棂往下淌，像谁在流泪，却带着暖意。他走出丹房，雪后的阳光落在身上，竟不觉得冷，丹田的息还在微微起伏，像揣着片海，任外面风吹雪落，内里自有潮起潮平。

远处的竹林里，几只麻雀在啄食残雪，“啾啾”的叫声里带着活气。玄元忽然想，这“内交真息”原是让人心活起来的法子，像冰融成水，像草钻出地，像老秀才跳进洛河时，那句“水不冷”——不是水真的不冷，是心里的息活了，暖了，再冷的冰也挡不住那点真。

他笑了笑，往寮房走去。脚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竟与丹田的息合上了拍，一步一呼，一步一吸，像踩着自己的心跳在走，踏实，稳当，带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