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炉中真火(2/2)
玄元伸手接过铅丹,入手滚烫,却不灼人,像握着块刚从怀里掏出来的暖玉。他忽然想起在洛阳帮李掌柜炒药的日子。李掌柜炒炭总用个砂锅里,底下垫着麸皮,火小得像豆苗,说“炒炭要存性”——存性,就是既要炒透,又不能成灰。有回玄元性急,把火拨大了些,结果艾叶成了黑灰,被李掌柜用戒尺敲了手背:“火太急,药气就跑了;太缓,药性又出不来。得像守着熟睡的婴孩,不冷着,不热着,刚刚好。”
原来守丹田的神意,就像李掌柜守着砂锅,不添柴,不灭火,只看着那火慢慢燃,让暖意从精里透出来,从气里渗出来,这才是真的“炉中真火”。
气行至百会,玄元让它顺着任脉往下淌。这回气走得极顺,像被真火烘软的锡,贴着经脉壁慢慢流,过膻中时散成细流,往四肢百骸钻,连指尖都带着点麻酥酥的暖,像握着刚出炉的热馒头,暖得扎实,却不烫手。
收功时,玄元摸着丹田,那里的暖意比往日更烈,却不灼人,像揣着块被体温焐透的暖玉,连呼吸都带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暖到小腹。他忽然明白,所谓“真火”,从不是外添的热,不是靠意念硬催出来的燥,是神与精相抱的暖,是气与脉相融的劲,像老树根里的火,看着不旺,却能烧透整座山;像陈年酒坛里的热,摸着不烫,却能暖透整个人。
尹喜先生往炉里添了些湿炭,让火慢慢沉下去,说:“真火藏而不露,露则散;劲在骨不在皮,皮劲易泄,骨劲难消。”
玄元望着炉膛渐渐暗下去的红,想起王铁匠打的镰刀,看着黑沉沉的,却能割透冰封的草;想起李掌柜熬的药,闻着不烈,却能驱走深冬的寒。原来最真的东西,都不爱张扬,像这炉中真火,像这丹田暖意,只在深处慢慢酿,等酿够了,自然就有了穿破一切的力。
丹房外的日头升高了,透过窗棂照在玄元手背上,暖融融的。他忽然想,往后行功,再不用想着“使劲”“用力”了,只消把神意守得像这紫铜炉,把丹田暖得像那炉膛火,该来的自然会来,该有的自然会有,就像洛阳城的春天,不用催,不用赶,风一吹,花自然就开了。
炉里的火渐渐成了暗红,像块埋在灰里的宝石。玄元站起身,帮先生收拾案上的铅丹,指尖的温度与丹的温度融在一起,暖得让人踏实。他知道,这“炉中真火”不是练出来的,是“照”出来的,是“焖”出来的,就像人心底的劲,不是喊出来的,是沉下来的,守出来的。
山风穿过丹房,带着松柴的清香,像在说:藏得住火,才成得了丹;沉得住气,才修得成真。玄元笑了笑,将铅丹小心放进瓷瓶,那抹紫红在瓶里闪着光,像把他的心事都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