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麦香缠骨,沙痕刻骨(1/2)

林骁蹲在麦秸垛旁翻找镰刀时,指腹忽然触到块冰凉的金属。他抽出来一看,是枚埃及硬币,边缘磨得发亮,正面刻着只展翅的鹰,背面是他看不懂的象形文字——这是父亲当年从埃及带回来的,总爱攥在手里转着玩,说“这鹰比咱家的老母鸡还精神”。

“爹,您的硬币滚这儿了。”林骁把硬币擦干净,塞进贴身的布袋里。布袋里还装着母亲的顶针,银质的,内侧刻着个小小的“骁”字,是他出生那年,母亲用父亲给的埃及银料打的。

今年的麦子收得早,场院里的麦秸堆得像座小山。林骁扬着木锨翻晒麦秸时,总能看见两个影子在麦浪里晃——父亲牵着母亲的手,母亲的蓝布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扫过父亲的肩膀;父亲手里的旱烟杆一晃一晃,烟锅里的火星落在麦芒上,惊起一串金粉似的光。

这场景总在眼前晃,尤其到了傍晚,夕阳把麦场染成蜜色,那影子就更清晰了。林骁记得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傍晚,父亲把母亲架在肩上摘枣子,母亲笑得直拍父亲的头,说“老东西你慢点,我鞋掉了”;父亲就故意颠了颠肩膀,让母亲的鞋掉进麦秸垛里,然后俩人趴在垛上找鞋,滚得满身麦糠,像两头快活的土拨鼠。

“骁儿,递瓶水!”堂兄的喊声把他拽回现实。林骁把水壶扔过去,目光又落回麦场尽头那座新坟——父亲母亲合葬在那儿已经一年了,坟头的草刚没过脚踝,开着细碎的小黄花,像母亲当年绣在父亲烟荷包上的图案。

他走过去,蹲在坟前拔草。去年下葬时垫在棺底的埃及红土,混着本土的黄土长出的草,比别处的更绿些。“您俩在底下不打架吧?”林骁用手指抠着坟头的土,“娘您还是那么爱唠叨不?爹您别总让着她,偶尔也顶两句,不然她又说您欺负人……”

风卷着麦糠吹过来,坟头的草轻轻晃了晃,像是母亲在撇嘴,又像是父亲在笑。

林骁忽然想起母亲走前那个月,精神头反常地好。她坐在炕沿上,让林骁搬来针线笸箩,把父亲那件磨破袖口的埃及长袍翻出来缝补。袍子是卡其色的,腋下打着块蓝补丁——那是母亲用自己的头巾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绣品都让人心头发烫。

“你爹当年在埃及给我买这袍子时,被骆驼啃了一口,裤子都破了。”母亲的线穿过布面,留下个小小的结,“他还嘴硬,说‘这骆驼识货,知道我给媳妇买礼物’。”

“那您当时就不生气?”林骁趴在炕边看。

“气啥?”母亲把线在指间绕了个圈,“他后背都被骆驼蹭出血了,还攥着袍子不让我看,傻不傻?”她说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男人啊,越傻越让人惦记……”

后来林骁才知道,母亲说这话时,已经知道自己撑不过那个冬天了。她把那件袍子叠得整整齐齐,塞进父亲的棺木里,说“老东西怕冷,让他穿着我的补丁暖和点”。而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正是母亲当年在埃及给他编的草戒指,草都枯成褐色了,还攥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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