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旧酿开封,余味浸流年(1/2)

林骁蹲在厢房的土窖口,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窖门的木栓早已朽烂,锁孔里积着厚厚的尘,他用铁丝捅了半晌,才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像解开了道尘封的结。

“慢点开,别惊了里面的酒气。”母亲扶着窖壁站着,手里拎着盏马灯,灯芯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轻轻晃,映得她鬓角的白发泛着银辉。她的膝盖在前几日的雨里受了潮,此刻每动一下,都像有细针在骨头缝里扎,却非要跟着来,说“这酒是你爹埋的,得我亲手开封才吉利”。

林骁推开窖门,一股混着泥土与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醇厚得像化不开的蜜。土窖不深,四壁用青砖砌着,角落里堆着几个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布角已经发黑,上面的“福”字却依旧能辨认——那是父亲当年用朱砂写的,说“红布镇邪,酒香引福”。

“是中间那瓮。”母亲的声音带着点颤,马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些激动的红,“你爹说,等你娶媳妇那天开封,如今……如今开封,也不算晚。”

林骁的心沉了沉。他知道母亲没说出口的话——父亲走那年,总念叨着“骁儿该成家了”,临了还攥着他的手,说“窖里的酒,等你带媳妇回来再喝”。这些年母亲从不提这酒,林骁也默契地没问,仿佛不提,就能让那个未竟的念想,在窖里多存些时日。

他搬开中间那只陶瓮,瓮身的釉彩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粗陶胎,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是父亲当年刻的,刻完还得意地说“比镇上画匠描的有筋骨”。红布一揭开,酒香瞬间漫了满窖,带着股陈酿特有的绵甜,林骁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尝到当年酿酒时的麦香。

“你看这酒色。”母亲把马灯凑近瓮口,灯光穿过酒液,映出琥珀般的光,“你爹当年总说,好酒得像夕阳,看着稠,喝着绵。”她的指尖在瓮沿轻轻划着,像在抚摸什么珍宝,“那年酿酒,他守在灶台前三天三夜,说‘水得用山泉水,曲得用头年的新曲,少一分心,酒就少一分味’。”

林骁想起那年秋天,父亲确实在院里支了口大铁锅,蒸得满院都是麦香。母亲坐在旁边的石磨上,给他扇着蒲扇,说“慢点开火,别把曲子烫死了”,而他就蹲在旁边,等着父亲舀出第一勺酒汁,尝尝鲜。那时父亲的腰还挺直,母亲的头发也没这么白,酒香混着笑声,在院里飘了整月。

“骁儿,找两个粗瓷碗来。”母亲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咱娘俩,替你爹尝尝这酒。”

粗瓷碗在条案上摆了多年,碗沿磕出个小豁口,是林骁小时候摔的,父亲当时骂了他两句,转天却用铜锔子把豁口锔好,说“碗跟人一样,磕了绊了,补补还能用”。林骁舀了两碗酒,酒液在碗里轻轻晃,像两汪凝固的夕阳。

母亲端起碗,先往地上洒了些,说“给你爹尝尝”,然后才抿了一小口,酒液沾在她唇边,像抹了层蜜。“甜的,”她眯着眼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跟当年封坛时一个味。你爹没骗我。”

林骁也喝了一口,暖流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带着点淡淡的回甘。他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酒是陈的香,日子是熬的甜”,那时不懂,如今才明白,所谓的“陈”,不过是把寻常日子里的牵挂、等待、期盼,都封进时光的瓮里,慢慢发酵,熬成化不开的暖。

“你爹酿酒那天,还跟我拌了嘴。”母亲又喝了口酒,语气里带着点怀念的嗔怪,“我说少放些曲,他偏说‘得多放,不然撑不到骁儿娶媳妇’,结果曲放多了,酒劲大得很,他自己偷喝了一口,醉得在灶台前睡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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