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残砚磨墨,旧字续新痕(1/2)

林骁蹲在条案前,指尖抚过那方紫石砚。砚台边缘磕掉了一角,是父亲年轻时赶考摔的,砚池里的墨垢结得很厚,像层黑釉,母亲总说“这是墨魂,刮下来兑水,能写出最有筋骨的字”。

“骁儿,把你爹的狼毫找出来。”母亲坐在藤椅上,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宣纸,纸上是父亲写的《春耕谣》,字迹遒劲,却在“禾苗青”三个字上洇了团墨——那是他写时咳得厉害,手腕一抖蹭的。

林骁从笔筒里抽出狼毫,笔杆被摩挲得发亮,笔锋有些散乱,却依旧透着股精气神。他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拿起墨锭慢慢研磨,“沙沙”声在堂屋里漫开,像春蚕啃着桑叶。“娘,这墨快干了,我去镇上买块新的。”

“不用,”母亲抬眼望过来,阳光透过她的白发,在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墨是你爹中秀才那年买的,说‘一锭墨能写半辈子’。你看这墨色,黑中带紫,比新墨有筋骨。”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他当年总在这砚台上练字,我就在旁边给他研墨,研得手酸了,他就抓着我的手一起写,说‘这样写出的字,才有咱俩人的气’。”

林骁的研墨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膝头,握着他的手在这砚台上写字。他的小手攥不住笔,父亲就用大手裹着他的,一笔一划地写“人”字,说“这字最简单,却最难写直”。砚台里的墨香混着父亲的烟草味,是他童年最安心的味道。

砚台里的墨汁渐渐浓了,黑得发亮。林骁蘸了点墨,想在废纸上试笔,却被母亲按住手:“先别急,把你爹那本《农桑要术》找来,照着他的批注描描。”

那本书在樟木箱底层,蓝布封皮已经褪色,书脊用线重新缝过,是母亲去年补的。翻开书页,里面满是父亲的批注,有的用朱笔圈点,有的用墨笔添注,在“浸种法”旁边,他还画了个小小的锄头,旁边写着“骁儿记着,浸种得用井水,晒三日”。

“你看这页,”母亲指着“秋收”篇,上面有行小字,“‘今日收麦,老婆子送的饼子香,比去年多收三石’。”她的指尖在字上轻轻划着,像在触摸那些滚烫的日子,“那天你爹回来时,裤脚全是泥,却举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说‘今年够给骁儿买笔墨了’。”

林骁望着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父亲这辈子没考过功名,却把大半辈子的光阴,都写在了这田埂和书页里。他的字里有麦香,有汗味,还有对这家人沉甸甸的牵挂。

“娘,我想把这《春耕谣》重抄一遍。”林骁拿起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悬着,迟迟不敢落下。

母亲把那张泛黄的宣纸往他面前推了推:“别怕,照着写,写不像也没关系。你爹说,写字不在像,在有气——气顺了,字就活了。”她忽然咳嗽起来,帕子捂在嘴边,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前儿夜里我梦见他了,还在这砚台前写字,说‘骁儿的字该练了,别让笔锋散了’。”

林骁的喉头发紧,低头蘸了墨,笔尖落在纸上,却在“春”字的撇划上抖了下,洇出个小墨点,像父亲当年的那团。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躺在病榻上,还攥着这支狼毫,说“给骁儿留着,让他接着写咱家的日子”。母亲当时趴在他耳边,说“我替你看着他写,保准比你写得有气”。

墨在纸上慢慢晕开,林骁一笔一划地写着,仿佛父亲的大手正裹着他的。写到“桑麻茂”时,他忽然听见母亲轻声跟着念,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在跟父亲应和。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砚台里的墨汁上,映出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没干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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