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旧酿开封,余味浸流年(2/2)

林骁笑了,眼角却有点发潮。他想起父亲醉酒后的样子,嘴里哼着跑调的《酒歌》,手舞足蹈地说“我儿将来定有大出息”,母亲就在旁边笑着骂“老东西,喝多了就胡说”,手里却给他盖了层薄被。那些日子,像这酒一样,看着寻常,回味起来,全是甜。

从土窖出来时,月亮已经爬上来了,清辉洒在院中的老槐树上,落下斑驳的影。母亲拎着剩下的半瓶酒,脚步有些晃,却走得很稳,嘴里还哼着父亲当年醉酒时唱的《酒歌》,跑调跑得厉害,却比任何乐曲都让人安心。

“骁儿,明儿把晚晴娘请来,让她也尝尝这酒。”母亲坐在藤椅上,把酒瓶放在石桌上,“当年她也帮着挑过泉水,说‘这酒将来得请我喝第一口’。”

“好。”林骁应着,往母亲膝头盖了块毡毯,“您少喝点,这酒劲大。”

“知道。”母亲拍了拍他的手,目光落在酒瓶上,“你爹总说,酒得分享才香,日子得有人陪才暖。”她忽然叹了口气,“要是他还在,这会儿准抱着酒瓶,跟你比划当年酿酒的事,说‘我就说吧,这酒能存二十年’。”

林骁没说话,只是往石桌的空碗里又倒了些酒,放在母亲对面,像父亲就坐在那里。月光落在碗里,酒液泛着银辉,仿佛父亲真的在笑,说“老婆子,少喝点,别醉了”。

夜里,林骁被院里的动静惊醒。披衣出来,看见母亲正坐在石桌旁,对着那瓶酒出神,手里还拿着父亲生前用的酒葫芦,葫芦上的红绳已经褪色,却被摩挲得发亮。“你爹的酒葫芦,”她抬头看见林骁,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当年他总背着它下地,说‘累了喝口,比啥都解乏’。”

林骁走过去,看见葫芦里还剩小半瓶酒,是父亲走前没喝完的。“我把这葫芦装满新开封的酒,挂在他的牌位前吧。”

母亲点点头,把葫芦递给他:“让他也尝尝,这存了二十年的酒,到底甜不甜。”

林骁接过葫芦,指尖触到母亲的手,凉得像窖里的砖,却攥得很紧。他忽然明白,母亲执意要开这坛酒,不是为了尝那口甜,是想借着这酒香,把那些快要淡去的日子,重新熬一遍——熬出父亲守在灶台前的身影,熬出母亲扇蒲扇的风,熬出他蹲在旁边的期待,熬成一碗热酒,敬过往,也敬余生。

第二天一早,晚晴娘果然来了,还带来了刚炸的馓子,说“就就吃,越吃越香”。母亲把酒瓶打开,酒香瞬间漫了满院,晚晴娘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还是老林哥手艺好!当年我就说,这酒准能成!”

林骁看着她们坐在石桌旁,就着馓子喝酒,说笑着当年酿酒的事,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她们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觉得,这坛陈酒像个时光的开关,一打开,那些走了的人、散了的事,就都顺着酒香回来了,坐在石桌旁,陪着他们,把剩下的日子,慢慢喝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