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苔痕印履,灯影摇床(2/2)

她忽然从灶台下拖出个旧木箱,里面是些孩子们用过的碗:有林晚摔缺了口的小花碗,苏约用银线补了朵星蓝花;有林毅用了多年的粗瓷碗,碗沿被啃得坑坑洼洼,说“这样吃饭香”;最底下压着块烧焦的锅巴,是姐弟俩抢着吃时弄掉的,林骁说“要留着让他们知道,抢来的未必香”。

林骁往灶膛里添了块新炭,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手背上的旧疤格外清晰,那是当年在“启明号”的炊事房,为护着一锅给伤员的粥,被滚烫的锅盖烫的,疤痕的形状竟像朵小小的梅花。“你看这疤,”他举着手笑,“比任何军功章都金贵,当年就是靠这锅粥,救了三个小战士,现在他们每年都寄梅枝来,说‘要让林叔的灶膛永远有暖意’。”

粥香漫过窗棂,与院中的梅香缠在一起,像条温柔的带。苏约往两个粗瓷碗里盛粥,碗沿的缺口处补着银线,在光里闪闪发亮。“孩子们总说,”她把碗推到林骁面前,“喝着娘的粥,就像还在这灶边,爹在添柴,娘在搅粥,梅枝在灶膛里笑。”

三、灯床话夜

暮色漫过院墙时,林骁坐在床头,看着苏约给他缝补袜子。灯光从床头的旧油灯里淌出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淡淡的水墨画。袜子的 heel 处磨破了个洞,苏约用星蓝花线补了个小小的梅花,说“这样走路就像踩着花”。

“别费眼神了,”林骁拉过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指腹的茧,是纳了一辈子鞋底、熬了一辈子粥磨的,“明天让毅骁再买双新的,他说星港的袜子有‘记忆棉’,比我这老军袜软和。”他望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林晚抱着他的脖子,林毅拽着苏约的衣角,两个孩子的笑比灯光还亮。

苏约放下针线,从床头的木盒里翻出个小小的布偶,是林晚小时候缝的,用的是林骁的旧军装布,眼睛是两颗星蓝花籽,说“这是爹,会陪着我睡觉”。布偶的胳膊掉了只,是苏约用红绳重新系的,绳结打得像朵梅花。“你看这布偶,”她把布偶放在林骁手心,“比任何新玩具都经活,晚丫头出嫁时还带着,说‘有它在,就像爹还在门口等我回家’。”

灯影里,林骁忽然指着照片问:“这俩孩子,哪个是老大?”苏约笑着刮他的鼻子:“傻老头,扎羊角辫的是晚丫头,比毅骁大两岁,小时候总爱把弟弟的糖抢来,再偷偷塞给他颗更大的。”她拿起林毅寄来的新照片,小孙女正爬在梅树上,像极了当年的林晚,小外孙举着弹弓,眼神像极了小时候的林毅。

远处的星港传来夜航的鸣笛,悠长而温柔。苏约往油灯里添了些油,灯芯爆出小小的火花,像颗颗跳动的星。“你看这灯,”她望着灯苗,“跟咱们似的,看着暗了,芯子里的火还旺着呢。孩子们就是这灯油,添一点,就能再亮半宿。”

林骁握着苏约的手,放在床头的梅枝上——那是今年新折的,带着花苞,苏约说“要让花陪着咱们睡觉”。他忽然笑了,忘了名字,忘了年岁,却记得掌心的温度,记得粥里的甜,记得孩子们的笑,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