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铁刀对峙 (下)(2/2)

城上的公子田训,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个被巨石压住、狼狈呼救的演凌,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他并没有丝毫怜悯,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声音清晰地传到下方:

“哦?现在知道求救了?但请你,先自己想办法,把那块石头给挪到一边再说吧。至于放不放过我,那是后话。”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理会演凌的惨叫和咒骂,转身离开了垛口,似乎要去处理其他事务,将演凌一个人留在那里承受痛苦和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柳手里拿着一封还带着旅途风尘气息的信函,小跑着来到了公子田训身边,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激动和期盼,却又有一丝不安。

“公子田训!公子!” 赵柳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我哥哥赵聪回信了!驿站刚送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公子田训看到赵柳手中的信,又看到她复杂的神情,心中一动,接过了信函。他知道赵柳和她哥哥赵聪感情深厚,赵聪数年前离家投身军伍,立志出人头地,改变他们贫困的家境,为含冤而死的父母报仇(前文暗示其父母死于灾荒和贪官横征暴敛),兄妹二人一直靠书信联系,赵柳非常牵挂这个唯一的亲人。

他展开信纸,熟悉的、略带潦草却刚劲的笔迹映入眼帘。信的内容,与赵柳之前收到的家书大致相同,报喜不报忧,但字里行间依旧能看出赵聪的抱负、艰辛以及对妹妹的牵挂和叮嘱。公子田训低声念着信中的关键段落,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感慨:

“赵柳妹妹,见信如晤。兄在军中一切尚好,勿念。只是近来边关事务繁杂,练兵备战,归期难定,暂时无法返回朝堂(或指回家乡)与你团聚。妹妹你要时刻照顾好自己,莫要因为思念兄长而忧心过度,坏了身体。兄长知道,你性子急,定是日夜盼我消息,但急也无用,反而伤身。兄长赵聪虽已是一名武将,身负军职,但所求并非仅是安稳度日。我更渴望的,是能在此乱世之中,凭手中刀剑,建功立业,获得皇帝陛下的赏识,博取真正的功名!唯有如此,才能尽早让我们那个破碎的家重新‘成型’,拥有坚实的根基和荣耀,不用再辜负‘前三年’(可能指父母去世后的三年守孝或艰难岁月)我们所承受的苦难与期望。”

信中的语气变得沉重而坚定:“我们出身普通的农民家庭,父母勤恳一生,却在那场该死的灾荒中,因为饥饿和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县令‘天云’的横征暴敛、见死不救而双双离世……那份仇恨和无力,兄长从未敢忘!这次从军,不仅是出路,更是誓言!我们不能辜负自己的努力,更不能辜负九泉之下含恨而死的父母!妹妹,等我!待我功成名就,定会归来,为我们,为父母,讨回公道!”

念完信,公子田训沉默了片刻,将信递还给眼眶已经微微发红的赵柳。赵柳紧紧攥着信纸,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兄长的力量和温度,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地说道:

“没错……赵聪哥哥,你的心意,妹妹我明白。你放心在前方建功立业,我……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也不会忘记我们那苦命的父母!我会在这里,好好活着,等你带着荣耀和胜利归来!”

这兄妹情深、背负着家庭期望与血仇的故事,在这紧张的城防时刻,显得格外沉重而感人。

就在赵柳为兄长的信而心潮起伏之际,城下那被巨石压住、痛苦哀嚎的刺客演凌,居然也隐约听到了城上关于家书的对话片段(或许是因为赵柳情绪激动,声音稍大,或者演凌在剧痛中听力异常敏锐)。

他一边因为腿部的剧痛而面目扭曲,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一边却从牙缝里挤出怪异的、带着哭腔和嘲讽混合的声音:

“呜呜呜……真……真是太感人了……兄妹情深……父仇母恨……听得老子……老子都快流泪了……” 他的语气极其古怪,仿佛在模仿那种感动,却又充满了扭曲的痛苦和讽刺。

但紧接着,他的表情骤然一变,所有的假模假样瞬间消失,只剩下最原始的狰狞和暴怒,他对着城上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完全走调:

“但感人有什么用?!啊?!能当饭吃吗?!能救老子出去吗?!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个臭公子田训!赶紧让人把这该死的石头搬开!放我出去!否则……否则等我出去之后,绝对没你什么好脸色看的!我要把你们全都……啊啊啊!疼死我了!”

公子田训听到演凌这毫无悔改、甚至变本加厉的威胁和惨叫,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走到垛口边,俯视着那个在巨石下徒劳挣扎、如同被困野兽般的演凌,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

“哦?没什么好脸色?说得好像你之前给过我们什么好脸色似的。我为什么要惯着你?凭什么要放你出来,让你继续威胁南桂城,伤害我的同伴和守军?”

他不再废话,直接对身旁一名刚刚赶过来、脸上带着对演凌刻骨仇恨的士兵头目招了招手。这名士兵正是之前被演凌打伤的同袍的兄弟或好友,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公子大人,有何吩咐?” 士兵头目抱拳行礼,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有些颤抖。

公子田训指了指城下被巨石压住的演凌,声音清晰地命令道:“此人凶顽,屡犯我城,杀伤我守军弟兄。今日他受困于此,乃天赐良机。你带几个人,去搬一块更大的石头来,从这上面,对准他的位置,砸下去!务求一击毙命!彻底消除这个重大威胁!”

这道命令,如同最后的死刑判决,冰冷而决绝。

那士兵头目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和狠厉的光芒,他用力一抱拳,声音洪亮而充满恨意:“谢公子大人成全!这恶贼之前打伤我们好几十个弟兄,还有两人至今下落不明(指被扔进河里的),生死未卜!这次,我绝不会让他再有逃脱的机会!属下这就去办!”

城下的演凌,虽然因为剧痛和尘土听得不甚真切,但“更大的石头”、“砸下去”、“一击毙命”这些关键词,如同最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了他因恐惧而极度敏感的神经!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名士兵头目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城上士兵开始忙碌搬运更大石块的身影!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 演凌发出了绝望的、不似人声的嘶吼。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本能,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瞬间引爆了他体内所有的潜能!一股狂暴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能量——或许可以称之为在绝境中飙升到极致的“肾上腺素”——如同火山喷发般在他体内奔涌!

先前因为剧痛而麻木、酸软的肢体,在这股恐怖力量的灌注下,竟然重新涌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他感觉压住右腿的那块原本重如泰山的巨石,似乎……似乎不再那么不可撼动了!

“啊啊啊啊——!!给我开——!!!”

演凌双目赤红,额头、脖子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面孔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扭曲到了狰狞的地步!他不再尝试抽拔被压住的腿,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疯狂,都集中到了双臂和未被压住的左腿上!他用双手死死抠住巨石的边缘,左腿猛地蹬地,腰腹核心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全身的肌肉都在高频颤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嘎吱……嘎吱……轰隆!!!”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泥土松动的声音之后,那块沉重的青石,竟然真的被他以这种近乎自毁般的蛮力,硬生生地掀动、推开了一尺有余!虽然只是一尺,但对于被压住的右腿来说,已经是生与死的距离!

右腿获得了宝贵的空间!尽管剧痛依旧,尽管可能已经严重受伤甚至骨折,但在求生本能驱使下,演凌完全感觉不到那疼痛了!他猛地将右腿从那缝隙中抽了出来!动作快得带起一蓬血雾和碎肉!

几乎就在他抽出腿的同一瞬间,城上传来一声暴喝和重物破空的呼啸!

那名士兵头目和几名同伴,果然抬着一块体积更大、看起来更加沉重的条石,冲到了垛口,对准演凌原来的位置,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哗啦!”

巨石砸落在演凌刚刚抽腿的地方,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碎石泥土四溅!如果演凌慢上半秒,此刻已然化作肉泥!

演凌甚至来不及庆幸,也顾不上右腿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钻心的疼痛(肾上腺素的效果开始减退),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最后的速度!他连那柄心爱的铁刀都顾不上去捡,单腿跳跃结合连滚带爬,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快得惊人的姿态,如同受惊的瘸腿野狗,朝着远离城墙、远离南桂城的方向,没命地逃窜!

他一边逃,一边回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怨毒无比、响彻天际的嘶吼:

“公子田训——!!!还有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你们给我等着!我演凌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奉还!我一定会回来的——!!!”

吼声在空旷的城下回荡,充满了不甘、仇恨和刻骨的威胁。然而,他的身影却很快消失在远处的树林和土坡之后,只留下城下一片狼藉,以及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沾着血迹的长铁刀。

一场惊心动魄的攻防,以刺客演凌的惨败和重伤逃脱暂时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知道,以演凌那偏执疯狂的性子,这绝非结束。南桂城的危机,或许只是被暂时击退,远未解除。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