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七窍流金尽,鬼才开天门(1/2)
第288章:七窍流金尽,鬼才开天门
拂晓前的风带着一点北味,薄凉里有金属的腥。太庙偏殿的门只阖了一半,门缝像一条被刀挑开又被手按住的伤,夜色从那里流进来,在素台与耳井之间堆成一层薄雾。案上摆着昨夜的东西:铜镜一面,金箔一片,细绢一缕,琉璃小管一只;镜面斜向门缝,金箔贴在“汉”字外侧的石纹上,绢线的一端绕在镜背,另一端拴在殿角小窗的木格上。耳井里的水还在呼吸,长拍已换成晨音,更稳。
竹筒躺在灯影最淡的地方。蜡布包得很紧,外皮只有一个“渤”字的半撇,像谁故意缩手,留一寸锋不露。筒壁在夜里轻叩了一息,像指甲敲瓷杯。郭嘉在睡梦里皱了一下眉,胸口的“印”只轻轻一咳,没有热,只是提醒:来了。
他醒来时天还黑着,灯芯被阿芷压得很短,火光淡成一条线,恰好落在竹筒的蜡封上。阿芷靠在门侧,怀里抱着上回没用完的药陶,睫毛上滚着一点露,她没睡,听他心跳与城的拍合了一夜。
“拆?”她问。
“先看。”郭嘉摸了摸胸口的“印”。印不冷不热,温得像握久了的玉。他把竹筒放到“戒”盒边,指腹在两者之间轻轻点了一下,“先稳,再读。”
蜡封开时没有声,像在雪上走路。筒里是两样东西:一张极薄的纸,和一根极细的黑丝。纸上四句短句,字骨瘦,笔锋深:
借一拍,以救一州;
借一缕,以通一阵;
借一门,以观一城;
借一心,以换一世。
末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印痕,印痕形似鱼尾,尾上刻“信”字半笔。
阿芷看不懂,只觉得这四句的“借”字有股子冷意,从纸背直往掌心里渗。她把药陶抱紧了些,“他们要借什么?”
“借拍。”郭嘉把黑丝挑在指尖,黑丝软,细,落在指腹上像一滴未凝的夜,“真正想借的是‘门’。”
“天门?”阿芷本能地看他头顶。
他笑了一下,笑意浅,“泥丸宫那个‘门’只是一个说法,要借的是‘城门’——拍子。一夜半拍,足够他们越过很多线。”他把黑丝轻轻放进琉璃盒,盖在“戒”字底下,“先‘有位’,再‘回借’。”
门外足音轻响。曹操未进,只在阈外压了压嗓音,“我不扰你。但要一个句:可接,不可接?”
“可接,不可放。”郭嘉把纸卷成一小轴,夹在袖内,“借来的‘理’回给他们‘位’,借来的‘拍’由我们掌。”
曹操笑了一声,“你总爱把别人的刀借来磨自己的背。”他转身要走,又回了半步,“小心。”
“知道。”郭嘉抬手按了一下胸口的“印”。印里的那只小兽像被轻拍了一下头,伏得更服。
——
晨灰升起,钟鼓楼先落一声极轻的“徵”。黄月英打了个呵欠,站在高处,手里提着槌,发梢上挂着两颗露珠,像两枚小小的光珠。她提槌不急,先低头看了一眼“城拍图”的样稿——三线并行,水为长拍,钟为短拍,心为缓拍,昨夜她在“西市”那角加了半寸水,今天要把这半寸再平回去。
“要照一照‘龙气’。”郭嘉推门而出,把金箔按在石纹上,再把铜镜微斜,对准门缝,“不照龙,照拍。”
“拍在金上。”黄月英把绢线捋直,轻轻一吹琉璃管,耳井“叮”了一声。镜面微颤,金箔上浮起细细的鳞纹,弧与弧之间等距,像有人在金上刻了呼吸。
“看似龙鳞,其实是‘鳞拍’。”她眯眼,“水的‘咚’,钟的‘宫’,城心的‘稳’,三者叠成网。你要我什么时候落第二拍?”
“等他们‘借’。”郭嘉把袖口抹平,站到素台边,背靠石,把指心正对“汉”字的末笔。他低声,“于禁守闸,乐进守火,许褚守门,张辽守碑,文若在太学门侧开卷‘问簿’,给‘误入’者留路。”他说着,抬手按了按“印”,“我守‘借’。”
荀彧立在殿廊外,看了一眼那根黑丝被压在“戒”字底下,心里有数,“北地会用‘字术’接拍。‘借一州’,很可能是借别处的民声来换你城的节奏。”
“那就借回去。”郭嘉把薄纸摊在案上,提笔加了一行小字在对方四句之后:借者必有‘位’,无‘位’之借,反归‘戒’。
“好。”荀彧笑着退一步,“我去太学门侧守‘理’。”
——
初更未至,竹筒里的“借”动了。不是纸,是那缕黑丝在“戒”字底下细细地响了一声,像有人在岁月很久之前系了一根线,今天终于把另一端轻轻拉了一下。拉得不狠,不闹,像是“请”。
“来了。”郭嘉坐地,把背彻底贴在素台之上。他闭眼,心念沿着四圈银丝走一圈,再走一圈,然后让自己的呼吸放到“城拍图”上,短拍落肩,长拍落腹,缓拍落印。
第二声“徵”从钟鼓楼落下,极轻,像一根发丝在夜里落地。耳井“叮”了一下,金箔上的鳞纹随之往左移了半寸,弧更顺了。也就在这时,黑丝在“戒”字下又轻轻一响,一条看不见的线从很远的北方沿着绢线和耳井悄悄搭过来。它不像火,不像风,它是“理”的纤维,它先探镜耳,再探金纹,不急不慢,试图在拍子与拍子之间加出那半拍“借位”。
“不要挡。”郭嘉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引’。”他的手心轻轻离开了一线“印”,将那一线温金让出来,像把一枚小灯放在黑丝将要过的地方。灯不大,光不刺,刚好照见线要走的路。
黑丝果然被吸过去。它不动怒,不刺人,它像一尾小鱼,顺着这枚光游到金箔鳞纹上。就在它要从一条弧上越回另一条弧的刹那,黄月英的第三声“宫”轻轻落下,镜面一斜,弧线被她很轻很轻地扶正了一个角。黑丝没越成,落进了弧与弧之间的凹。凹不深,像是一只小浅盆。
“借位入盆。”郭嘉心里笑了一下,“你借的是‘拍’,我给你的是‘位’。”
他把那枚小灯挪到盆的边缘,让这条看不见的“借”在盆里打了一个旋。旋起来的那一瞬,殿中有一股细不可闻的“凉”从他颅顶轻轻入,入得极浅,浅到只像一只小虫子轻轻挠了挠皮。他知道这是“门”——不是天上那个门,是他自己头顶“泥丸宫”的门。北地想借“门”,他便先给“位”,再借“门”的“影”。
“不可过。”他在心里一按。印下的小兽立刻把尾巴横在“门”的门槛上。它不吼,不咬,只伏着,像一只被训过的犬,知道哪一条线不能让人踩。
黑丝在盆里转了两圈,似乎觉得温金可喜,便顺着温金又探了探。他让它探。他甚至在“印”的右上沿把那张昨夜孩子风筝落下来的红纸角压得更平,让它像一块贴着“形”的“箴”。黑丝探到纸边,忽然一滞。纸角下的“戒”字亮了一瞬。亮得极轻,轻到连黄月英都没听见,只有他自己的印跟着微微一跳。
“回借。”他低声。他没有动刀,他用“度”——把盆轻轻一翻。盆不翻向外,翻向石。那条借来的线从盆里滑向素台的石纹,被“汉”字外侧那一道圈得不显眼的“缓拍”吸住。吸住的一瞬,他头顶的那一丝凉忽然往里一钻,钻得他眼前一黑,腹底的气“嘣”的一声弹上来。金影从脉里翻起,七窍在同一刻“敞”了一毫米。
他听见自己的血声变了。不是热,是亮。亮从耳入,先敲鼓膜,再敲骨,再敲印。鼻中有一丝金腥漫出来,像一滴日光在夜里破了。眼角湿了一点,嘴内含着一点春水样的鲜味。耳里第一个滴落,是一滴极小的金。它不滚,它被印下的“度”轻轻托住,托到“戒”的边上,沿着四圈银丝的轨迹,回入心。
“七窍流金,莫慌。”黄月英站在他侧,槌不动,眼却亮,她知道这不是“衰”,是“开”。她不去帮,她只是把下一拍“角”放得更轻,让城的长拍与他体内新起的那一点“亮”合在一处,不相克。
黑丝已被“回借”。它在石纹里被“名”的边界轻轻“压”了一压,压得它不走“杀”,不走“瑞”,只走“护”。它像一根被编法固定住的线,不能乱弹,只能在这只小盆里打圈。每打一圈,城的金箔鳞纹就顺一分,他头顶“门”的边缘就被微微拂开一线——不是被打开,是被擦出了一条可以“听”的缝。
“开天门,不是开门,是开‘听’。”他闭着眼,句子像水一样从心底流出来,印下那只小兽把耳朵竖起来,站在门槛上向上听。
此刻他听见的不是鼓,不是水,不是人的喧。是一张很大的、极薄的“纸”的声。纸在很高的地方被风轻轻拽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啊”。这声“啊”从北而来,不是风,是许多人的“理”在一瞬间被“拍”说服,松了一口气的“啊”。“借一州”的第一层终于露出边:他们借来的是“服”,想换走的是“拍”。
“给你‘位’,不给你‘拍’。”他笑,把“印”往下按了一分。按下去的一瞬,七窍里那点金流更明晰了。眼角再落一滴,滴在素台边,立刻被盐沙吃住。耳边又响一声“宫”,是黄月英在楼上给他提的一把,他知道,这把“宫”是给他“扣”的:扣住那一丝将要热的“兴奋”。
“兴奋不可热。”他心里念,“热则乱。”
黑丝在盆里最后挣了一下。不是以力,是以“字术”——它往“护法十条”的墨尾探了一指,试图把“先旗后刃”四字挪到“擅入者死”的前面,好让早晨的坊口拓本换一个更锋利的顺序。荀彧的笔似乎早就等在那条“尾”上。他从太学门侧抬手,落一笔,“字可改,界不可越”的“界”字旁边添了一点极小的“挑”。这一点一挑,像在门框上钉了一个极小的钉。黑丝一碰,钉头冷,它退了半寸,退进“盆”。
“回去。”郭嘉轻轻一吐气。这一口气从胸口印里出,从泥丸宫那里入,把门缝轻轻拂了一下。他看见自己“门”内的影有了形:不是光,是一张“城拍图”。图不再在纸上,在“门”里,三线合,弧更圆,分处用两个极小的点标了“不可抻”的记号。他突然明白“开天门”的真正用法:不是见鬼神,是“天门听拍”。
“好。”他低低笑了,笑意还没完全浮上唇,鼻中又有一丝金出。金不热,凉得像雪。他伸手抹了一下,掌心亮了一线。七窍流金尽,印下的冷像一个托盘,稳稳把这些“亮”接住,沿着四圈银丝往回送,送回心,心把它们铺成一层薄薄的“度”。
黑丝终于停了。它不再往外探,它安安静静蜷在“盆”底,像一枚被“名”压住的小勾。郭嘉把“借文”的那四句轻轻卷起,用自己的笔在末尾压了一枚极小的“印”——不是官印,是“戒”。墨未干,他把纸塞回竹筒,把竹筒递给许褚,“送到北风来时的那道口,放在风里。让它自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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