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1/2)
午后,阳光透过别墅宽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云雪霁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只青瓷茶盏,盏中清水微漾,映出他沉静的眉眼。
他已这般静坐许久,一杯接一杯地饮着盏中清水,仿佛在借这最简单的动作梳理着纷繁的思绪。
室内静谧,只闻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及清水入喉的细微声响。
终于,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叩”声。
他抬眼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兰生,声音平和如常:“兰生,帮我做件事情。”
兰生立即躬身,语气虔诚而坚定:“先生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都做到。”
云雪霁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他打趣般问道:“那如果是做不到的呢?”
兰生抬起头,年轻的脸上写满不容置疑的忠诚:“做不到的,哪怕付出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做到。”
“痴儿啊痴儿。”云雪霁轻轻摇头,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怜惜,几分无奈,更有几分深藏的痛楚。
他缓缓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窗口。明媚的阳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窗外绿意色,花园里的花朵盛开如云,远处青山如黛,一切都显得如此安宁美好。
然而云雪霁的目光却穿透了这满园春色,投向更遥远的地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深沉的决绝。
他背对着兰生,声音依然平稳,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清晰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兰生,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兰生猛地抬起头,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总是充满敬意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骇。
“先生!”
这一声呼唤里带着颤抖,带着不解,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这只是一个荒谬的玩笑。
但云雪霁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兰生僵立在原地,仿佛化作了房间中的一尊石雕。
他年轻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总是清澈明亮、满含敬仰地望着云雪霁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惊骇、困惑与痛苦撕裂。
“先生……”他终于再次发出声音,却嘶哑得不成调,“您……您在说什么?您让我……杀了您?”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荒谬绝伦的命令,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不!不可能!先生,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云雪霁没有立刻回头,依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那片过于明媚的春光。
他的背影在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孤寂,仿佛承载着无形的千钧重负。
“为什么?”云雪霁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这无常的命运,“因为有一张网已经撒开了,兰生。范思渊,还有他背后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他们不会停下。刹车线只是开始,那辆坠崖的车,云雪霁的‘失踪’和‘疑似死亡’,不过是这盘棋里的一步。”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和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兰生感到心惊胆战。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确切的‘结果’——云雪霁必须‘死’。只有我的‘死亡’坐实了,某些线索才能彻底断掉,某些人……比如裴溯,比如曲潼,比如寒石集团里真正核心的力量,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才能从明处转回暗处,才有机会反击。”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兰生惨白的脸上,“总政官的介入,表明事态已到了临界点。但官方有官方的规则和限制,有些阴影,他们无法直接触及。而范思渊,他生性多疑,不见到我的尸体,他绝不会相信我真的死了。他会像最耐心的毒蛇,继续潜伏,搜寻,直到找到破绽,然后将所有相关的人,一个一个,拖入深渊。”
“所以……您就要用您的命,去换他的‘相信’?去换一个……反击的机会?”兰生的声音颤抖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行!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走,可以藏起来,可以……”
“来不及了,兰生。”云雪霁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假死’瞒不过他,他拥有的资源和眼线远超你的想象。只有最真实的死亡,由我最信任的人亲手完成,不留任何表演痕迹,才能骗过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也是唯一能保护更多人的方法。用我这一局‘死棋’,去换棋盘上其他棋子的生机,去为他……为裴溯,铺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他提起裴溯的名字时,眼中那冰冷的坚硬似乎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可是……我做不到……先生,我怎么能……”兰生痛苦地佝偻下身体,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您让我保护您,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我可以为您去杀任何人,但我绝不能……”
“这就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也是最难的一道。”云雪霁走向他,步伐沉稳,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兰生剧烈颤抖的肩膀,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
“你说,做不到的,哪怕付出你的命,也一定要做到。”云雪霁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深邃如同望不到底的寒渊,“现在,我需要你做到的,就是这件事。不是付出你的命,而是……拿走我的命。这才是对我,对你誓言过的忠诚,最极致的完成。”
他微微倾身,靠近兰生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耳语的声音,冷静地交代着后续的安排,关于如何布置现场,如何应对调查,如何将他的“死”价值最大化,如何将关键的信息,通过特定的方式,传递给特定的人……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兰生的灵魂上。
交代完毕,云雪霁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陪伴他多年、视他如父如兄的年轻人。
他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对眼前这痴儿的怜悯。
然后,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重新走回窗边的扶手椅,缓缓坐下,甚至为自己斟了最后一盏清水。
他端起茶盏,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投向那一片他再也无法触及的春日暖阳与繁花似锦。
他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性。
“动手吧,兰生。”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让我……成为刺向黑暗最锋利的那把匕首。”
兰生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看着云雪霁平静赴死的背影,看着那盏被轻轻放在一旁小几上的清水,看着阳光下飞舞的微尘……巨大的悲痛和不得不执行的命令,像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着他的心脏。
他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最终,他颤抖着,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看似普通的乌木发簪,簪尾却经过特殊打磨,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寒光。
而桌子角落,有一个忽闪忽闪的红点。
……
sid办公室里,十六年前的旧案终于尘埃落定,卷宗合上,象征着一段纠缠多年的噩梦就此终结。
同事们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案件告破后的松弛感。
唯独裴溯。
他靠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惯常挂在脸上的那抹漫不经心、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空茫和烦闷。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层层缠绕,越收越紧,一种莫名的、仿佛要失去什么至关重要之物的恐慌感,毫无缘由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了结一桩夙愿,撕开一道陈年的脓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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