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余音(1/2)

史太妃忽然想起三日前,张奎曾求见她,说南霁风在查军饷的事,想请她出面压一压。当时她正忙着筹备赏花宴,只让他自己小心,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时的张奎,恐怕就已经被南霁风抓住了把柄,成了他扳倒慕容府的棋子。

好深的算计!好狠的心!

史太妃只觉得一阵眩晕,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住了桌沿才站稳。“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声音发颤,“慕容府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清除异己,稳固朝纲。”南霁风站起身,语气里终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慕容家在军中盘根错节,与外戚、朝臣勾结,早已成了北宸的毒瘤。若不除,迟早会酿成大祸。”

史太妃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在你眼里,所有不顺着你的人,都是毒瘤?包括哀家,包括沈依依,包括……那个南灵来的女人?”

提到秋沐,南霁风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接话。

史太妃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哀家懂了……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你想扫清所有障碍,把她接回府里,给她一个安稳的位置,对不对?”

“母妃多虑了。”南霁风避开她的目光,“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宸。”

史太妃冷笑,“你若真为了北宸,就该想想,慕容府倒了,军中那些与慕容家交好的将领,会怎么看你?朝臣们会怎么看你?他们会觉得你冷血无情,连亲舅舅都能下杀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到时候,人心离散,北宸才是真的要乱了!”

南霁风沉默了。他知道史太妃说的是事实。慕容家经营多年,军中不少将领都是慕容傅的旧部或门生,这次他骤然动手,必然会引起动荡。但他别无选择。慕容傅与南焊锡勾结,暗中培养私兵,甚至想借岚月国的力量,扶持二皇子上位,早已触及了他的底线。

“动荡是暂时的。”他缓缓开口,“儿臣会尽快提拔新人,稳定军心。至于朝臣……若因畏惧而离心,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

史太妃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硬刚是没用的。这个儿子,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眼底带上了一丝哀求:“霁风,就算看在哀家的面子上,放慕容府一马,好不好?”

南霁风的睫毛颤了颤。生母早逝,是史太妃一手将他养大,虽然两人之间隔阂重重,但这份养育之恩,他不是不记。

“母妃想让儿臣怎么做?”他问。

史太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去见皇上,告诉皇上,慕容府是被人陷害的,那些书信是伪造的,张奎是被屈打成招的!你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只要你开口,皇上一定会信!”

南霁风看着她,没有立刻答应。他知道,北武帝疑心重,若他此时翻案,只会让北武帝觉得他公私不分,甚至怀疑他与慕容府是一伙的。

“母妃,此事牵连甚广,若贸然翻案,恐引起更大的风波。”他沉吟道,“而且,张奎的供词和慕容家的书信,都已存档,皇上也亲自看过,若是推翻,只会让皇上难堪。”

“那你想眼睁睁看着慕容家满门抄斩吗?”史太妃的声音又激动起来,“你舅舅已经六十岁了,他为北宸打了一辈子仗,难道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南霁风沉默了片刻,道:“儿臣可以试试从中周旋。”

史太妃眼睛一亮:“你想怎么做?”

“儿臣会去天牢见张奎,看看能不能让他改口,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慕容家是被他牵连的。”南霁风缓缓道,“同时,儿臣会让苏罗去查‘伪造书信’的证据,虽然未必能让慕容府脱罪,但至少能减轻刑罚,保住他们的性命。”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史太妃知道,以慕容家犯下的罪,能保住性命就谢天谢地了。

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好,哀家信你这一次。你一定要……一定要保住你舅舅。”

“儿臣尽力。”南霁风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史太妃忽然叫住他:“霁风。”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当年你在慕容府住的那三年,你舅舅常说,你这孩子,看着冷,心却是热的。”史太妃的声音有些哽咽,“可现在……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南霁风的背影僵了僵,随即大步走出了寝殿,将那声叹息和满室的檀香,都关在了身后。

雨还在下,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一片潮湿。

变成什么样了?

或许,从他选择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只能排在北辰的江山之后。

他翻身上马,对候在宫门外的苏罗道:“去天牢。”

苏罗有些惊讶:“王爷,现在去天牢?”

“嗯。”南霁风点头,“去会会张奎。”

天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张奎被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里,手脚都戴着镣铐,脸上身上满是伤痕,显然是受过刑了。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南霁风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睿……睿王……”

南霁风站在牢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张尚书,滋味不好受吧?”

张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南霁风的方向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错了!求王爷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南霁风冷笑,“你贪墨军饷三百万两,害死了边关三千将士,还敢跟本王谈生路?”

张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这些罪名,足够他死个十次八次了。“王爷,小人知道错了!小人愿意将所有家产都捐出来,弥补军饷的亏空!求王爷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南霁风挑眉,“你想怎么立功?”

张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王爷,小人可以翻供!”

“翻供?”

“是!”张奎连忙道,“小人可以说,那些书信是小人伪造的,慕容家是被小人牵连的!是小人想拉慕容家下水,才故意伪造了通敌的证据!”

南霁风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你这么做,就不怕慕容家报复你?”他问。

张奎苦笑一声:“慕容家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精力报复我?再说,只要能活命,小人什么都不怕!”

南霁风点了点头:“好。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对身后的狱卒道,“把张尚书带出来,好好伺候着,让他明天在朝堂上,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狱卒连忙应声,打开牢门,将张奎带了出去。

张奎路过南霁风身边时,感激涕零地磕了个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南霁风没有理他,转身对苏罗道:“去查一下,张奎的家人现在在哪,妥善安置。”

苏罗有些不解:“王爷,张奎这种人,何必……”

“他还有用。”南霁风打断他,“留着他,能牵制住一部分想为慕容家翻案的人。”

苏罗明白了,躬身道:“是。”

“另外,”南霁风顿了顿,“去慕容府看看,把慕容家的女眷和孩子,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别让她们在牢里受委屈。”

苏罗愣住了:“王爷,您这是……”

“毕竟是外家。”南霁风的声音有些低沉,“本王虽不能让他们脱罪,但也不能让他们死得太难看。”

苏罗心中一动,连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走出天牢,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一弯残月,冷冷地照着皇城的角楼。

南霁风抬头望着那弯月亮,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慕容府,慕容傅抱着他,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霁风,你看,月亮有圆有缺,但无论怎么变,它始终都在。就像我们慕容家,就算遇到再多困难,也会一直陪着你。”

可现在,月亮还在,慕容家,却快要没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往睿王府的方向走去。

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沈依依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等他,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热酒。

“王爷回来了。”她连忙起身,走上前想为他解披风,“外面雨大,您一定冻坏了吧?我让人备了热酒,您暖暖身子。”

南霁风避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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