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雷破仙堂(1/2)

我把带来的礼品——两盒精致的点心,烤鸭,一箱牛奶,一箱啤酒放在堂屋靠墙的八仙桌上。姑姑拉着我往东厢房走:“来来,这屋暖和,炕烧得热乎!”

掀开那同样厚重的门帘,一股更为浓烈呛人的烟草味混合着之前那股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了出来。屋子里烟雾缭绕,白蒙蒙一片,几乎看不清人。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炕头上盘腿坐着三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正吞云吐雾。炕沿边的小桌上散落着瓜子皮和花生壳。

“大侄子,快进来!”姑姑把我让进屋,对着炕上介绍道:“这三位你叫大姨就成,都是咱们镇子上的老相识了,和你爸妈也都认识。”她脸上带着一种介绍“自己人”的熟稔。

我礼貌地朝炕上点点头:“三位大姨好。”

“这是我弟弟家的孩子,这不快过年了嘛,回来看看我。”姑姑又补充道。

坐在中间那位身材微胖、头发烫着小卷的刘大姨,眯着眼打量了我几秒,一拍大腿:“哎哟!原来是你弟弟家的孩子啊!都长这么大了,这一晃得多少年没见着了?走到大街上我都不敢认!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她嗓门洪亮,带着一种刻意的亲热。

旁边两位显瘦的大姨也跟着附和,一个姓李,一个姓王,都笑着点头。我回以礼貌的微笑,心里却了然:这气氛,这做派,加上这屋里的“气场”,十有八九是姑姑的“仙友”了。姑姑后来低声告诉我,那刘大姨,还是她当初“出马”的引路师父。

“也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姑姑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解释,“她们仨正好过来,我们……嗯,交流点事情。你先和你姑父坐下喝茶水,吃瓜子儿。”她指了指靠墙放着的一把旧椅子和小凳。

“没事儿,姑姑你先忙,我坐会儿,待会儿还得回爷爷奶奶那边吃晚饭。”我在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坐下。

姑父默不作声地给我递过来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蹲在小凳上吧嗒吧嗒抽起来。我接过烟点上,借着点烟的工夫,目光扫过炕上的三位大姨。刘大姨盘腿坐在正中,眼神锐利,时不时在我身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李阿姨和王阿姨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

我和姑父聊着大姐和妹妹的工作,家里忙不忙之类的闲话,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炕上那“交流点事情”的内容。似乎是在给我大姐家即将大学毕业的孩子“查前程”,问问未来去哪里发展好,找什么方向的工作。只是她们“查”的方式和得出的“信息”,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充满了荒诞不经的臆测和毫无逻辑的呓语。

“……我看啊,孩子这命里带‘驿马’,往南走,准没错!南边属火,旺他!”刘大姨煞有介事地掐着手指头,虽然那姿势在我这学过正经八字命理的人看来错漏百出。

“嗯,老仙儿也这么提示我了,”李阿姨闭着眼,似乎在努力感应,“说是有贵人相助,在东南方向,带‘金’字的单位……”

王阿姨则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关键得看孩子身上跟的是哪路仙家,要是武仙儿,那进公检法合适;要是文仙儿,那就得搞文化……”

我听得心头一阵阵发堵,只能猛吸一口烟,让辛辣的烟气暂时压下喉头那股想要辩驳的冲动。这哪里是查事?简直是拿着孩子的未来在胡闹!她们身上依附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懂真正的命理气运,只会凭着一点粗浅的感应和长久以来蒙骗香客的经验信口开河。

就在我低头弹烟灰的瞬间,一道格外锐利的目光落在我的后颈上,如同冰冷的针尖。我抬眼,正对上刘大姨那双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她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突然开口,打断了她们关于孩子工作的讨论,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了泥塘:

“他姑啊,”她转向我姑姑,下巴朝我这边点了点,“你这侄子……身上这气息,可有点不一样啊。”她咂摸了一下嘴,像是在品味什么,“我感觉这孩子身上的‘缘分’,可是挺重啊!你没给好好‘看看’?”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嗑瓜子的声音都停了。另外两位大姨也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的探究瞬间变成了惊讶和一种本能的警惕。

姑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摆摆手,语气有些急促:“没……没给看。这孩子现在……是道门的人,跟咱们……不一样。”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带着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

“道门的人?”刘大姨眉毛一挑,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重新聚焦在我身上,上下扫视,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难怪呢!我就说嘛,刚才一打眼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他身上的‘老仙儿’……嗯,有点厉害!”她拖长了音调,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老仙儿?”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我的耳膜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亵渎的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直冲头顶!真正的道士,受箓于天,承法于祖,清修己身,护持正法,魂魄纯净,身如琉璃,岂容邪祟精怪这等阴秽之物附体寄居?这简直是对道门传承最大的侮辱!

我脸上的礼貌微笑瞬间僵住,捏着烟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一股冰冷的雷意在我丹田深处无声地翻腾了一下,又被强行压住。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烟味和阴冷气息的空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份冷意却无法完全掩饰:

“大姨,”我直视着刘大姨那双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的眼睛,“道士身上,不会有所谓的‘老仙儿’。”

坐在刘大姨旁边的王阿姨立刻接过了话头,她撇撇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宽容”和不以为然:“嗨!这孩子,说话咋这么生分呢?不都一样嘛,都是修行,都是仙人护法!咱们老仙儿慈悲,指点迷津,普度众生,跟你们庙里的祖师爷不都是一家亲嘛!你这孩子咋还排斥上了?”她的话语像裹着糖衣的软刀子,试图模糊那根本性的界限。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荒谬的话题。面对长辈,很多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太难听。我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指尖快要燃尽的烟头,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不再作任何回应。沉默,是我此刻最后的克制。

然而,我的沉默似乎被解读成了软弱或是理亏。炕上的气氛陡然一变。

先是刘大姨,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又长又响的哈欠,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翻白,身体夸张地前后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李阿姨、王阿姨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也接二连三地打起哈欠来,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怪异,伴随着身体不自然的扭动和抽搐。

“哈——欠——!”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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