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虚故影(1/2)
休假归来的第一个周一,帝都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徽州山水的清甜气息。办公室里堆积的文件、闪烁的邮件提示、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瞬间将我拉回熟悉的快节奏漩涡。一个上午埋头苦干,总算将积压的事务理出个头绪。
午休时间,同事们纷纷结伴去食堂或外出觅食。我却揣着手机,独自走进一间僻静的会议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心跳有些快,掌心微微出汗。深吸一口气,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是玄风道长留下的那个号码——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密钥。
指尖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嘟——”,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三声过后,电话被接通。
“您好,请问是哪一位?” 一个沉稳、中气十足、带着南方口音的男声传来,穿透力极强,仿佛能驱散午后的困倦。
我连忙坐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恭敬:“道长您好!我是……是齐云山玄风道长介绍来的,他让我跟您通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检索记忆。随即,那声音带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哦!是你啊!幸会幸会!师伯昨天跟我提过你的事,快请讲!”
听到“师伯”这个称呼,我心中大定,一股暖流涌上。我定了定神,开始自我介绍,从童年奇遇、周姨指引、术数钻研,一直讲到齐云山与玄风道长的宿命重逢,最后郑重表达了拜师入道、系统修习的恳切愿望。电话那头的道长(他让我称呼他为“清岚”)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
待我讲完,清岚道长温和而清晰地向我介绍了他的法脉传承:师承清微玄教一宗,齐云山玄风道长正是他的师伯。此外,他还兼修闾山派与六壬派的法脉,渊源深厚。他话语平实,却字字珠玑,透露出对道门深邃的理解。
“玄风师伯向来低调,行踪飘忽,我也许久未见了。” 清岚道长感慨道,“他老人家眼界极高,至今未曾收徒。此番能特意引荐你前来,足见你与我们清微玄教缘分匪浅。贫道这边,是敞开大门的,只看你自己的心意是否坚定。”
“坚定!非常坚定!”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道长,若您不弃,弟子愿拜入门下,潜心修行!”
“善!” 清岚道长声音里带着赞许,“那便定在下月初三,三月初三,上巳佳节。今年恰逢我派五年一度的传度奏职大典,地点在浙江你师爷(清岚道长的师父)的道场举行。你赶的时机正好,有些同门等这次机会已盼了数年。离大典尚有二十余日,贫道先传你些入门基础,你且用心预习。” 随即,他通过邮箱发来一堆文件——罡步图解、经韵曲谱、基础经文、法脉源流简史……这些都是叩响玄门大道的敲门砖。
从这一天起,我的生活仿佛被劈成了两半。白天是西装革履、运筹帷幄的都市白领,夜晚则化身虔诚的求道者,在斗室之中,对照着图谱笨拙地踏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着拗口的经文。偶尔通过电话或网络向师父请教,他总能三言两语点破迷津。他也时常提醒我,剥去道袍的光环,道门圈子亦是凡尘,充斥着名利浮华与人情冷暖,需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独立的判断。言谈间,我还得知师父身边常有一位师伯相助,同样师承清微玄教,兼修闾山与元皇法脉,道法精深。
拜师仪式需要准备生辰八字制作表文关牒。师父要去了我的八字,顺口提道:“趁此机会,我和你师伯也替你查探一下‘三魂七魄’的境况,看看有无隐疾或外邪侵扰。传度大典前需行‘破邪坛’,涤荡身心,清除业障邪祟,方能以清白之躯承接祖师法脉。此乃古礼,今人多已简化,但我清微玄教,仍恪守此规。”
“破邪坛”、“清除业障邪祟”……这些词让我心头猛地一紧。童年那个关于神宅、狐妖的恐怖梦境瞬间清晰起来。那座气派的徽派大宅,如今是何光景?那只阴魂不散的狐妖,是否还在其中盘踞?期待与恐惧交织,让我坐立不安。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着师父清岚的名字。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神宅的情况查探清楚了,”师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无波,“有些……问题。过程我录了音,稍后发你。你先自己听听,若有不明之处,随时问我。”
挂了电话,邮箱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冰冷地标注着日期。午休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我戴上耳机,手指微颤地点开了播放键。
耳机里先是师父清晰报出我的姓名、生辰八字等信息。接着,一阵低沉、玄奥的咒语吟诵声响起,伴随着节奏分明的木鱼敲击——“笃、笃、笃……”,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灵魂深处。咒语渐急,木鱼声密集如雨点,就在心神被牵引至时,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罄响骤然划破!
紧接着,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声响起(是清仪师伯!):“我们还在天上飞……目前……没有找到神宅的位置。” 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师父的声音带着询问:“嗯?信息有误?我再报一遍。” 他再次清晰复述我的信息。
咒语、木鱼声再次交织、攀升,直至又一声涤荡心灵的罄响!
清仪师伯的声音陡然清晰,带着一丝凝重:“找到了!我们现在悬浮在神宅上方……这位置……好生怪异!像是……地府的鬼街边缘!四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死寂……阴冷……”
我的心瞬间揪紧。
“房子……是一座极其破败的茅草房!屋顶塌陷大半,茅草稀疏凌乱。院墙的土砖剥落严重,露出里面朽烂的筋骨。两扇歪斜的木门,布满虫蛀的孔洞,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垮,连门槛都没有了……院子当中……”
清仪师伯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站着一只……微胖的中年狐狸!它竟已化了人身,只是顶着一颗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嘴里……还叼着一杆老旧的铜烟袋锅子!它正抬着头,斜着眼睛,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瞅着我们!”
接下来的录音,完全是清仪师伯作为“眼睛”,向师父实时转述神宅内的景象和对话:
师父声音坚定地说道:“先给你套层护身法罩。下去!”
院中的狐妖声音沙哑油滑,带着浓重的奇怪腔调:“呦嗬!这次来的不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大仙儿’了?直接是神官老爷驾到?啧啧,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就是爱管闲事!” 它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烟。
清仪师伯冷哼一声:“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没跑?”
狐妖叼着烟袋,满不在乎地回道:“跑?往哪儿跑?这几年,这小子疑神疑鬼,没少找那些半吊子‘大仙儿’来查我。嘿,就那点道行?” 它嗤笑一声,“全被老子打跑了!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这次老子就搁这儿,抽袋烟,泡壶茶,等着你们!只是没想到……” 它语气一转,带着点意外,“来的不是那些跳大神的,直接是你们这路神仙了。”
清仪师伯厉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狐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得问他祖宗去!祖上欠的债,子孙来还,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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