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山旧雨(1/2)

时光流转,转眼已是次年春天。帝都的料峭春寒尚未散尽,江南的暖风已悄然吹醒了皖南大地。金黄的油菜花海恣意铺展,淹没了田野,簇拥着白墙黛瓦、马头墙高耸的徽派村落,小桥流水淙淙,倒映着水墨画般的景致。这片古徽州遗韵之地,被戏称为“北方人诱捕器”,其魅力于我而言,是难以抗拒的召唤。

趁着难得的假期,我背起行囊,一头扎进了这如诗画卷。黄山奇峰的云海松涛令人心折,西递、宏村的古巷深院沉淀着时光,呈坎迷宫般的水系流淌着千年智慧。几日徜徉,处处皆景,步步生情,几乎忘却了尘世喧嚣。

然而假期总是短暂。最后一日,宿在黟县一处能眺望花田的客栈。一夜酣眠,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推开阳台门,明媚春光倾泻而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极目远眺,无垠的金黄花海如锦缎般铺向天际,簇拥着星罗棋布、宛如水墨晕染的徽派民居,美得令人屏息。

距离晚上返京的航班尚有整整一个白天。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浑身舒泰,却也为这大把时光如何消磨而踌躇。难道就在客栈发呆,虚度这大好春光?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齐云山! 道教四大名山之一,白岳齐云!它不就在附近吗?我迅速掏出手机查看地图:黟县到休宁齐云山,不过二十余公里车程!时间绰绰有余!

仿佛冥冥中有根线在牵引,没有丝毫犹豫。我迅速收拾好行李,退房,驾车朝着那座萦绕着千年道韵的名山飞驰而去。

半小时后,齐云山已在眼前。为节省时间,我买了缆车票。随着缆车平稳上升,脚下的景色逐渐开阔。当缆车升至山顶平台,我回眸俯瞰,心神为之一震——山脚下广袤的农田,竟被人工精心修整成一个巨大、清晰无比的太极阴阳鱼图案!金黄的油菜花与碧绿的作物构成了完美的阴阳分割,浑然天成,气势磅礴!这是人力与天意的完美结合,是道法自然最直观的呈现!仅此一瞥,便觉不虚此行。

下了缆车,深吸一口清冽的山顶空气,带着朝圣般的心情走向山门。刚迈出几步,一位笑容淳朴、穿着当地服饰的大姐迎了上来:“老板,要导游不?五十块,带你走遍齐云山,讲古讲道讲神仙!” 我正愁对山上掌故了解不多,欣然应允。

大姐姓吴,很是健谈。沿着青石板路拾级而上,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各处宫观、摩崖石刻的来历。行至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她指着山下错落有致的民居说道:“老板你看,我们齐云山上有二十八户人家,不多不少,就二十八户!知道为啥不?” 她神秘地压低声音,“传说这对应着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山上住着二十八位道长,这二十八户,就是他们的家人!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户数只能保持二十八,可以添丁进口,但不能增户!这是齐云山的古制!” 她语气中带着自豪,“我父亲,就是这二十八位道长之一哩!”

我闻言心中了然。齐云山乃正一派圣地,正一道士居家修行、娶妻生子本属常事。这“二十八户”的古制,倒是第一次听说,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想起上山前在网上查到的一些信息,我试探着问:“吴姐,听说山上有一位玄风道长,道行高深,经常云游。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在山上?能否拜访?” 我对这位只在视频访谈中见过、仙风道骨的老修行充满好奇。

吴姐摇摇头:“玄风叔叔啊?他可是个大忙人,云游四海,访道求真,都出去快两年没回来啦!应该不在家。不过他的家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待会儿路过,可以指给你看看。”

转过一道林木掩映的山弯,眼前豁然开朗。几间古朴的屋舍依山而建,门前一个小小的平台,支着遮阳棚,摆着几张竹椅和一张茶台。棚下是个售卖当地茶叶的小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在柜台后招呼着几位游客。而茶台旁,一位身着深蓝色道袍,鹤发童颜,长须飘然的老道长,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目光沉静地望着远山流云。那份气度,那份超然,瞬间攫住了我的目光——正是玄风道长!

吴姐也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即快走几步,欣喜地喊道:“玄风叔叔!您不是云游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道长闻声转过头,看到吴姐,脸上绽开温和的笑容,声音清朗洪亮:“哈哈,是吴家丫头啊!昨夜方归。你父亲身子骨可还硬朗?”

“托您福,好着呢!” 吴姐笑着回答,随即侧身将我引上前,“玄风叔叔,这位是今天上山来的客人,专程想拜访您,跟您聊聊天,您看方便吗?”

玄风道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平和,却仿佛带着穿透力。他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微微阖上双眼,仅仅一息之后,倏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竟发出洪亮而畅快的大笑,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朗声道:

“浮云一别后,流水廿几年!小友,近来可好啊?”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我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廿几年?浮云流水?这……这从何说起?我下意识地、结结巴巴地应道:“啊?还……还好……”

玄风道长似乎对我的反应毫不意外,笑容依旧爽朗,做了个“请”的手势:“来来来,坐下说话,新茶正好,我们边饮边叙。”

吴姐见状,识趣地笑道:“那你们先聊着,我回家准备午饭。老板您啥时候想继续逛,给我电话就行!” 我连忙道谢,目送她离开。

在茶台旁落座,玄风道长手法娴熟地为我斟上一杯清茶。茶汤澄澈,香气氤氲。他含笑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了然。

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忍不住问道:“道长,恕晚辈愚钝,您方才所言‘廿几年’、‘小友’……莫非,您认识我?”

“自然认识。” 玄风道长捋须而笑,语气笃定。

这回答让我更加晕头转向,眉头紧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困惑。

看我依旧懵懂,道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缓缓道:“二十余年前,贫道为求真法,云游四方,曾于东北医巫闾山潜修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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