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韭菜花开,岁月静好(1/2)

三年后。

韭香镇的韭菜又绿了。不是金韭菜,是绿韭菜,普普通通,绿油油一片,长在镇子周围,长在山坡上,长在院子里,长在…每一个角落。风一吹,绿浪翻滚,香气扑鼻,熏得人醉。

三年,不长,不短。长得够一个孩子从襁褓到能跑能跳,够一片废墟重新长出房屋,够一颗心从破碎到勉强缝补。短得好像昨天才发生那些事,短得梦里还能看见那张憨厚的脸,短得…想起那个人,心口还会疼。

苏晴站在山神庙前,看着山下的镇子。镇子变了,又没变。房子多了,人多了,街宽了,但醉仙楼还在,豆腐坊还在,私塾还在,铁匠铺还在…家,还在。

她怀里抱着个孩子,三岁,圆脸,大眼,睫毛很长,像她。但眼神很痞,很亮,像…楚无涯。孩子叫林念,小名念念,是林凡和她的儿子,也是…楚无涯的孙子。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念念仰头问,声音软糯。

苏晴摸摸他的头,轻声说:“爹去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那爷爷呢?”

“爷爷也去了。”

“他们一起去的吗?”

“嗯,一起去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一起回来?”

苏晴沉默。她抬头,看天。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好。罩子还在,但淡了,像层薄纱,罩着这百里方圆,罩着这个家。罩子外,是凡尘,是乱世,是…回不去的曾经。罩子里,是净土,是安宁,是…她用命,用魂,用一切换来的…家。

“等韭菜开花的时候。”她说,声音很轻,像在许愿,“等韭菜开了花,爹和爷爷,就回来了。”

“韭菜什么时候开花?”

“快了。”

真的快了。后山,那株最大的韭菜,已经冒了花苞。是绿色的,小小的,藏在叶子里,不仔细看,看不见。但苏晴知道,它在那儿,在长,在等,在…等一个时机。

“苏姨!”山下传来喊声,是周小凡,不,现在是周先生了。他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卷书,气喘吁吁跑上来,“苏姨,楚姑娘让你回去,说…说有客到。”

“客?”苏晴皱眉。韭香镇封天三年,外人进不来,内人出不去。哪来的客?

“说是…从京城来的。”周小凡压低声音,“姓周,叫周墨,带着几个人,说是…故人。”

周墨。苏晴想起来了。三年前那个黑衣黑甲的年轻守将,楚无涯三百年前留下的后手。他守了镇子三天,在老龙死后,在林凡魂散后,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走了,说去京城,了结一些事。现在,他回来了。

“知道了。”苏晴点头,抱起念念,往山下走。步子很稳,很快,三年,她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事。

醉仙楼里,楚青衣翘着腿坐在主位,嗑着瓜子,面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周墨,还是那身黑衣,但没穿甲,只佩了剑。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很年轻,穿着普通的布衣,但眼神锐利,气质不凡。

“哟,弟妹来了。”楚青衣吐掉瓜子壳,招手,“来来来,见见故人。”

苏晴走过去,放下念念。念念不怕生,仰头看周墨,看了会儿,咧嘴笑:“叔叔,你长得真好看。”

周墨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蹲下,摸了摸念念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林念,小名念念。我爹叫林凡,我爷爷叫楚无涯,我娘叫苏晴,我姑叫楚青衣,我猫叔叫夜枭。”念念掰着手指,一口气报完,然后问,“叔叔,你叫什么?”

“周墨。”周墨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念念,“给你,见面礼。”

是个木雕,雕的是条龙,栩栩如生,龙鳞细腻,龙眼有神。念念接过,爱不释手。

“周将军,”苏晴开口,语气平静,“此次回来,有何贵干?”

“两件事。”周墨站起来,看着她,“第一,送人。这三位,是观测者总部的…幸存者。编号007,008,009。”

那三人上前,对苏晴行礼。编号007是个少年,眉清目秀,但眼神沧桑。编号008是个少女,扎着马尾,英气逼人。编号009…是个中年男人,面白无须,眼神阴鸷,但此刻低着头,不敢看苏晴。

“观测者…”苏晴眼神一冷。

“别紧张,他们不是敌人。”周墨说,“主编死后,观测者总部内乱,分裂成两派。一派想重立‘天’位,继续收割,被赵无延带着,三年前来攻韭香镇,全军覆没。另一派…想改变,想当人,想…重新开始。这三位,是后一派的代表。他们想…留在韭香镇,当普通人。”

“普通人?”楚青衣嗤笑,“观测者当普通人?笑话。”

“不是笑话。”编号007的少年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们…不想再观测了。看了三百年,看够了。我们想…活一次,为自己活,为…值得的人活。”

“值得的人?”苏晴看着他。

“楚无涯。”少年说,眼圈微红,“他炸总部时,救过我。他说,有机会,去韭香镇,那里有…家。我想…看看家是什么样子。”

编号008的少女也点头:“我也是。楚无涯说,那里有韭菜盒子,好吃。我想…尝尝。”

编号009的中年男人,依然低着头,哑声道:“我…我是赵无延的副手,三年前,我…我劝过他,别来,他不听。现在,他死了,观测者…完了。我无处可去,只想…赎罪。”

苏晴沉默。她看着这三个人,看着他们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那份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惶恐,那份…对“家”的渴望。她想起了林凡,想起了楚无涯,想起了…那些回不来的人。

“留下可以。”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但有三条规矩。一,废去修为,封禁记忆,从此是凡人。二,遵守韭香镇规矩,种地,干活,纳税,不搞特殊。三,永远不得离开,生是韭香镇的人,死是韭香镇的鬼。能做到吗?”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能!”

“那就留下。”苏晴转身,对周小凡说,“周先生,给他们办户籍,分田地,安排住处。从今天起,他们是韭香镇的镇民。”

“是。”周小凡应下,带着三人走了。

楚青衣看着他们的背影,撇嘴:“你心软了。”

“不是心软。”苏晴摇头,“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观测者…不该全是敌人。无涯当年,也想改变他们。”

“行吧,你说了算。”楚青衣耸耸肩,看向周墨,“第二件事呢?”

“第二,”周墨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打开,里面是…玉玺。传国玉玺,碎了,但被金丝重新连了起来,勉强是个整体。玉玺上,有裂痕,有血迹,有…岁月的痕迹。

“玉玺…”苏晴声音发颤。

“我回京城,收拾残局。”周墨说,“大周完了,皇帝死了,太子死了,玉玺…也没用了。我把它带回来,物归原主。它是楚无涯的命匣,是你的钥匙,是…这个家的根。该回家了。”

苏晴接过玉玺,捧在手心。玉玺是温的,像心跳,一下,一下,很慢,但很稳。玉玺中心,那颗珠子还在,但空了,楚无涯的虚影没了,林凡的魂也没了。但珠子在发光,很弱,很柔,像呼吸,像…生命在孕育。

“它…在恢复。”周墨轻声说,“玉玺是国器,聚天下气运。放在京城,是祸害,会招来争抢。放在韭香镇,是福气,能滋养这方水土。假以时日,也许…能养出点什么。”

养出什么?苏晴不敢想。她只是捧着玉玺,像捧着希望,捧着…一个可能。

“谢了。”她说。

“不用谢,我欠楚无涯的。”周墨看向窗外,看向那片韭菜地,眼神悠远,“三百年前,我快死了,是他救了我,教我本事,给我任务。任务完成,债还清了。我也该…走了。”

“去哪?”

“不知道,四海为家吧。”周墨笑笑,笑得有点落寞,“守了三年京城,累了,想出去看看。看看这天下,看看这人间,看看…楚无涯说的那些美好,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回头,看苏晴,看念念,看楚青衣,看…这个宁静祥和的小镇。

“保重。”他说。

“保重。”

他走了,黑衣背影,消失在绿浪里,消失在…天边。

楚青衣嗑着瓜子,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又一个傻子。好好的将军不当,非要当游侠。”

“人各有志。”苏晴说,把玉玺小心收好,“就像无涯,好好的观测者不当,非要当疯子。就像林凡,好好的天不当,非要当人。”

“都是傻子。”楚青衣总结,“一家子傻子。”

“嗯,一家子傻子。”苏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但傻得…挺值。”

楚青衣不说话了。她继续嗑瓜子,嗑得噼啪响,像在掩饰什么。

夜里,苏晴把玉玺供在山神庙的供桌上。供桌上有两个牌位,一个写“楚无涯”,一个写“林凡”。牌位前,摆着两盘韭菜盒子,还热着,香喷喷的。

念念跪在蒲团上,有模有样地磕头:“爹,爷爷,吃饭了。今天李奶奶包的韭菜盒子,可香了。我吃了三个,给娘吃了两个,给姑吃了一个,给夜猫叔吃了…它偷吃了五个,差点撑死。”

夜枭蹲在梁上,翻白眼:“臭小子,告状是吧?明天不带你掏鸟窝了。”

念念吐吐舌头,继续磕头:“爹,爷爷,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娘说,等韭菜开花就回来。后山的韭菜,有花苞了,快开了。你们…快点回来好不好?”

苏晴站在门口,听着,看着,眼泪无声滑落。三年,她很少哭。要撑起这个家,要照顾孩子,要安抚镇民,要…假装坚强。但夜深人静,看着牌位,看着玉玺,看着那张憨厚的笑脸在记忆里浮现,她还是会哭,哭得像个孩子。

“哭啥。”楚青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递过来一块手帕,“擦擦,丑死了。”

苏晴接过,擦干泪,但新的又涌出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楚青衣难得温柔,搂住她的肩,“那俩傻蛋,在下面看着呢。看你这副德行,又该笑话你了。笑你哭鼻子,笑你丑,笑你…想他们。”

“他们…真的在下面看着吗?”苏晴哑声问。

“在,肯定在。”楚青衣说,声音很笃定,“楚无涯那老混蛋,死了都不安生,肯定在下面搞事情,把阎王殿闹得鸡飞狗跳。林凡那傻小子,肯定跟在他屁股后头,师父长师父短,被他坑得团团转。俩傻蛋,一对活宝,在下面…也挺好。”

苏晴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笑着流泪。是啊,在下面,也挺好。不用算计,不用拼命,不用…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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