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黄粱梦·罩袍下的伤痕(1/2)
我大抵是又做了那个荒唐的梦了。
枕畔还沾着未干的泪痕,窗外依旧是喀尔塔班治下死寂的夜。
可梦里,我却走在一条名为“龙国”的街道上——那里的女人竟敢露着脸庞,穿着短裙,手臂和小腿都坦然地沐浴在阳光下。
她们笑着,声音清亮得像山涧冲破冰封的泉水。
这梦,是比哈西姆抽的多卡叶更令人沉醉的毒药,也是比法蒂玛老嬷嬷的符水更无用的安慰。
他们叫我阿伊莎。
这名字像这片土地上的万千女子一样,轻飘飘的,不值钱。
我的日子,是被一袭布卡包裹的。
厚重的深蓝色,密不透风,眼前只有一方网格,看出去,世界被切割成无数囚笼。
他们说,这是为了我们的“尊荣”,免得我们“诱惑”了男人。
我常想,若这布料真有灵性,日复一日吸饱了女人的汗与泪,怕是早已变得比山石还沉。
母亲咳了两个月了。
起初是闷响,如今是拉风箱般的嘶鸣。
父亲去请过唯一的医生——那个胡子花白、手指颤抖的哈基姆。
可他只在布卡外瞥了一眼,便摇头:“教法不许我触碰陌生女子。去找巫医吧,或是向真主祈祷。”
教法规定女子不能接受高等教育,那就无法进入医学院成为医生。可又规定男医生不得触碰女病人。这是何等荒谬的律法。
巫医法蒂玛来了,挂满叮当作响的破铜烂铁,烧了刺鼻的草药,念叨着驱邪的咒语。
母亲依旧咳。
她又拿出些晒干的、名为“多卡”的叶子,让母亲嚼了止痛。
母亲昏沉地睡了,咳声暂歇,可我知道,病魔还在她肺腑里筑巢。
父亲蹲在门口,沉默地卷着烟叶。
他的第三个妻子,我的“姐姐”,正挺着大肚子在院里打水。
她才十六岁,比我还小一岁。
家里的活计,从劈柴、担水到烤馕,似乎天生就该是女人的脊梁来扛。
男人们呢?他们可以聚在茶室里,整日抽着多卡,谈论着真主的意志,或者盘算着家里还能卖出几个女儿。
我的命运,在昨天被决定了。
五十岁的毛拉纳斯鲁丁,刚刚死了第四个老婆。
他用三只羊和一笔第纳尔,从父亲那里换走了我。
父亲接过钱时,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光。
他说:“阿伊莎,去毛拉家,是你的福分。”
我见过纳斯鲁丁的前几个妻子,她们的眼神,和废弃井里的水一样,幽深而死寂。
其中一个,据说是试图逃跑,被抓回来后,当众被石头打断了腿。
夜里,我偷偷抚摸着手臂上昨日被打的淤青——只因打水慢了些。
我想起梦里龙国的女人,她们似乎也会生气,也会争吵,但她们的丈夫,竟会陪着笑脸,递上漂亮的礼物,据说那叫“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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