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四方会议（1/2）

一、边境小城的早晨

2024年7月3日，清晨六点。

彩云省，澜湾县。

这座边境小城坐落在沧澜江东岸，与缅甸掸邦隔江相望。七月的澜湾，空气中弥漫着热带雨季特有的湿热。江面上晨雾未散，渡口已有早班渡轮鸣笛启航，载着边民和货物往来两岸。

澜湾国际会议中心是县城里唯一能承办涉外会议的地方。这座五层建筑三年前落成，白墙蓝顶，融合了傣族干栏式建筑风格和现代会议设施。今天，中心门口悬挂着四面国旗——中国、缅甸、老挝、泰国。

安保已经全面升级。县公安局的民警、边防检查站的武警、从省厅调来的特警，在会议中心周边布下三道警戒线。所有人员凭证件进出，车辆经过防爆检查。

杨洛站在会议中心五楼的落地窗前，看着江面上的薄雾渐渐散去。他今天穿着藏蓝色西装，白衬衫，系着一条深红色领带——这是王柔昨晚视频时帮他选的：“红色代表诚意和决心，适合谈判场合。”

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振华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同样西装革履，但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不是紧张，是这里的气候实在闷热。

“四国代表团都到了。”陆振华说，“缅甸代表团昨晚十点入境，住进江景酒店。团长是缅甸禁毒局局长梭温，副团长是警察总局国际合作局局长昂敏。老挝代表团今天凌晨五点从磨丁口岸入境，团长是老挝公安部禁毒局局长宋鹏，副团长是外交部条法司司长。泰国代表团昨天下午从曼谷飞景洪，再乘车过来，团长是泰国皇家警察总署副署长兼禁毒局局长巴育，副团长是外交部亚太司副司长。”

杨洛点点头：“都按最高规格接待？”

“完全按外交礼仪。”陆振华翻开接待手册，“每个代表团配一名联络官、一名翻译、一辆专车、两名安保。住宿全部安排在江景酒店行政楼层，房间能看到沧澜江。餐食按各国饮食习惯单独准备，缅甸代表团有专门的清真厨房。”

“会议议程呢？”

“九点开幕式，高副部长致辞。九点半开始第一次全体会议，讨论协议框架。下午分三个工作组：法律条款组、操作程序组、技术保障组。明天上午第二次全体会议，审议工作组报告。明天下午闭幕式，计划签署《会议纪要》。”

杨洛转身看着陆振华：“你觉得，三天会议，能达成多少共识？”

陆振华推了推眼镜，谨慎地说：“框架共识应该有。缅甸方面最关心的是‘主权’和‘领土完整’的表述，他们担心联合巡逻被解读为中方力量进入其领土。老挝方面最务实，关心能力建设和经费支持。泰国方面最关注的是成果展示——他们明年大选，现任政府需要拿得出手的外交政绩。”

“我们的底线呢？”杨洛问。

“四条。”陆振华显然早有准备，“第一，协议必须明确‘尊重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原则；第二，必须建立常设联合指挥部，中方要有话语权；第三，情报共享机制不能是单向的，必须是双向对等的；第四，联合巡逻的执法标准必须统一，不能各唱各的调。”

杨洛看了看表：“还有两小时。再跟各工作组开个短会，把今天的谈判策略最后捋一遍。”

二、开幕式：四张桌子，一条江

上午九点，澜湾国际会议中心主会场。

会场布置成正方形，四张长条桌分别代表四个国家，围成一个闭合的矩形。每张桌子后坐八到十人——团长、副团长、法律专家、禁毒官员、外交官员、翻译。

中方代表团坐在北侧。高副部长居中，左侧是杨洛，右侧是陆振华。再往两侧是刘建国、陈默、周涛、龙鑫，以及外交部、国防部、海关总署的代表。

会场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低声，以及翻动议程册的沙沙声。

九点整，中方主持人——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宣布会议开始。

“尊敬的各位代表，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中国澜湾县，参加沧澜江流域执法安全合作四方会议。本次会议旨在落实四国领导人共识，推动建立常态化、机制化的流域执法合作框架，共同维护地区安全与稳定……”

开场白后，高副部长致辞。

这位老公安的声音沉稳有力：“……沧澜江—湄公河是我们的母亲河，滋养着流域四亿人民。但近年来，跨国犯罪活动日益猖獗，严重威胁流域安全。特别是2022年发生的‘7.26’恶性案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四国警方通力合作，成功侦破此案，证明我们有能力、也有意愿共同应对挑战。现在，我们需要将这种合作从‘个案协作’升级为‘机制保障’……”

杨洛听着，目光扫过其他三张桌子。

缅甸代表团团长梭温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缅甸传统的纱笼和夹克，表情严肃。他身边的昂敏年轻些，西装革履，一直在做笔记。

老挝代表团团长宋鹏四十出头，身材精干，眼睛很有神。他听得认真，偶尔和副团长低声交流。

泰国代表团团长巴育是军人出身，坐姿笔挺，肩章上的三颗星显示着他的警衔。他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但眼神锐利。

高副部长致辞结束，掌声响起。

接下来是各代表团团长发言，顺序按国名英文字母：老挝、缅甸、泰国。

宋鹏用老挝语发言，翻译同步：“……老挝作为内陆国家，沧澜江—湄公河是我们的经济命脉。我们高度赞赏中方倡议建立执法合作机制，这将有助于打击跨境毒品走私、人口贩卖等犯罪活动。老挝方面希望，合作机制能够充分考虑各国发展水平的差异，在能力建设、技术装备、人员培训等方面给予必要支持……”

梭温的发言直接切入核心问题：“……缅甸政府一贯重视与邻国的执法合作。同时我们必须强调，任何合作都必须建立在尊重各国主权、领土完整和法律制度的基础上。联合巡逻的权限、范围、程序，需要明确界定。缅甸部分地区局势复杂，我们在推进合作时必须谨慎务实……”

巴育的发言则更具外交辞令：“……泰国皇家警察很高兴参与这一重要倡议。‘7.26’案件的联合侦办，证明了四国警方合作的有效性。泰国方面认为，合作机制应当高效、透明、可持续。我们需要建立标准化的操作程序、清晰的情报共享规则、合理的经费分摊方案。同时，合作成果应当适时向公众展示，增强流域民众的安全感……”

杨洛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关键词：

老挝：能力建设、差异考虑。

缅甸：主权、权限、谨慎。

泰国：程序、规则、展示。

每个人的发言都透露了各自的立场和诉求。

三、第一次全体会议：框架之争

团长发言结束，进入第一次全体会议。议题：审议《沧澜江流域执法安全合作框架协议（草案）》。

陆振华作为中方主谈代表，首先介绍草案内容：“……协议草案共八章三十二条，包括总则、合作机制、联合行动、情报共享、能力建设、经费保障、争议解决、最终条款。核心是建立三级架构：部长级会议（每年一次）、高官会议（每半年一次）、联合指挥部（常设）……”

他刚说到“联合指挥部”，缅甸代表昂敏就举手要求发言。

“关于联合指挥部的设立地点，”昂敏用流利的英语说，“草案写的是‘轮流在四国举办’。但我们需要更明确的定义：指挥部是临时性的会议机制，还是常设机构？如果是常设机构，其法律地位是什么？工作人员的外交特权与豁免如何保障？”

问题很尖锐，直指主权敏感点。

陈默作为法律专家接过话头：“根据国际实践，类似的多边执法合作机制，通常采取‘虚拟指挥部’与‘实体会议’相结合的模式。日常情况下，各国在本国设立联络点，通过加密通讯平台保持联系。需要联合行动时，在行动区域所在国设立临时前沿指挥部，人员持公务护照入境，按对等原则给予必要便利。”

“也就是说，没有固定的‘总部’？”泰国代表巴育问。

“没有。”陈默肯定地说，“这是为了避免给外界造成‘超国家机构’的印象。所有决策都必须通过四国协商一致。”

缅甸代表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

下一个争议点是情报共享。

老挝代表宋鹏提问：“草案规定‘各方应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分享与流域安全相关的情报’。这个范围如何界定？缉毒情报分享到什么程度？涉及国家安全的敏感信息是否排除在外？”

龙鑫回答：“我们建议建立三级情报共享机制。一级：公开情报，如犯罪趋势分析、查缉数据统计，完全共享。二级：行动情报，如具体案件线索、嫌疑人信息，在联合行动框架内按需共享。三级：敏感情报，如涉及情报来源、侦查手段的，经提供方特别授权后方可共享。所有共享情报都要标注密级和使用限制。”

“技术平台呢？”泰国代表问，“用什么系统？谁负责维护？数据安全如何保障？”

“中方愿意提供初步的技术支持。”杨洛开口了，“我们已经开发了‘沧澜江执法合作信息平台’的测试版，采用区块链技术确保数据不可篡改，端到端加密确保传输安全。平台服务器可以设在第三方，比如新加坡或瑞士，由专业公司托管。维护费用按四国分摊。”

这个提议让各方都有些意外——中方主动提出服务器设在境外，显示了诚意。

泰国代表巴育点头：“这个方案可以考虑。但我们需要技术专家评估平台的安全性。”

“会议期间就可以安排演示。”龙鑫说。

四、工作组会议：细节博弈

下午，会议分成三个工作组。

杨洛参加了操作程序组，讨论联合巡逻的具体规则。这个组在二楼小会议室，气氛比全体会议更直接。

组长是刘建国。他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沧澜江航道图，从中国景洪到泰国清盛，标注了四国边界、主要口岸、险滩暗礁。

“联合巡逻的频率，草案写的是‘每季度不少于一次’。”刘建国说，“但具体时间怎么定？巡逻编队怎么组成？指挥权怎么行使？”

缅甸代表昂敏指着地图：“在缅甸段，特别是佤邦、勐腊军控制区附近，巡逻必须提前通知当地当局。我们的建议是，每次巡逻前两周，由联合指挥部向各方通报计划，各方有七天时间提出意见或调整建议。”

“两周太长了。”泰国代表说，“犯罪活动不会等我们走完程序。我建议提前七天通报，三天反馈期。”

“那不够。”昂敏摇头，“缅甸部分地区通讯不便，通知需要时间。而且我们要协调军方、警方、地方政府，流程本来就复杂。”

“那折中一下，”杨洛提议，“提前十天通报，五天反馈期。紧急情况下，经四国指挥部值班官员协商一致，可以启动应急巡逻程序，提前二十四小时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