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四方会议（2/2）

昂敏想了想：“可以。但应急程序每年使用不能超过两次。”

“三次。”泰国代表讨价还价。

“两次半？”杨洛笑了，“这样，原则上两次，但如果有重大案件线索需要紧急核查，经四国团长书面同意，可以增加一次。”

这个“书面同意”的设置增加了程序严肃性，各方都接受了。

接下来是编队组成。按草案，每次巡逻由四国各派一艘执法船组成编队，每船载8-10名执法人员。

“指挥船怎么定？”老挝代表问。

“轮流担任。”刘建国说，“按中、缅、老、泰的顺序轮值。指挥船上设联合指挥小组，由四国各派一名指挥官组成，轮值国指挥官任组长。”

“组长的权限呢？”缅甸代表再次敏感。

“组长负责协调编队航行、通讯联络、后勤保障。但执法决定——比如是否登临检查、是否使用武力——必须由四名指挥官协商一致。组长一票，其他三国各一票，三票以上同意方可行动。”

“如果是二比二呢？”泰国代表问。

“那就暂停行动，请示各自国内指挥部，二十四小时内再做决定。”刘建国说，“但我们希望这种情况尽量少发生。所以每次巡逻前，联合指挥小组要开预案会，对可能遇到的情况提前制定应对方案。”

讨论持续了三个小时。巡逻航速、通讯频率、登临程序、证据固定、嫌疑人移交……每一个环节都要明确。

有时候为一个词的翻译争执不下。比如“reasonable force”在中文里是“合理武力”，在缅语里是“必要武力”，在老挝语里是“适当武力”。最后决定：协议文本用四国语言，具有同等效力。执行时，以英文文本为参考解释文本。

五、晚宴：江风与私聊

晚上七点，江景酒店露天餐厅。

晚宴采取自助餐形式，方便代表们自由交流。江风吹来，带走白天的闷热。餐厅中央摆着四国特色美食：中国的过桥米线、缅甸的椰汁饭、老挝的糯米饭、泰国的冬阴功汤。

杨洛端着酒杯，走向缅甸代表团团长梭温。

“梭温局长，今天的讨论很深入。”杨洛用英语说。他知道梭温曾在英国留学。

梭温点点头，脸上的严肃表情缓和了些：“杨局长，你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草案考虑到了很多细节。”

“因为‘7.26’案告诉我们，细节决定成败。”杨洛说，“一颗弹壳的鉴定，一段通话记录的解读，一个证人的证词，都可能影响案件走向。执法合作也是如此——程序越清晰，误会越少。”

“我同意。”梭温看着江面，“缅甸的情况你们了解。地方武装、民族矛盾、经济发展滞后……禁毒工作很艰难。有时候我们抓了人，地方势力第二天就放人。中央政府鞭长莫及。”

“所以更需要跨境合作。”杨洛说，“犯罪集团利用边境管理漏洞，在一个国家策划，在另一个国家实施，在第三个国家销赃。单一国家的打击，就像打地鼠，这边按下那边起。只有联合围堵，才能根治。”

“但联合需要信任。”梭温转回头看着他，“缅甸有些人对中国有疑虑，担心合作会损害主权。我需要带回去的协议，必须明确这一点。”

“协议草案第一条就是‘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杨洛说，“而且我们设计的模式——虚拟指挥部、协商决策、对等参与——恰恰是为了避免任何一国主导。中国作为大国，我们深知邻国的敏感。所以我们主动提出服务器设在第三方，就是这个考虑。”

梭温沉默片刻，喝了一口酒：“明天讨论经费分摊，会有一番争论。”

“我预计到了。”杨洛笑了，“缅甸希望按能力分摊，老挝希望按受益分摊，泰国希望按gdp分摊。”

“你们呢？”

“我们认为应该综合考虑：基础经费四国平分，体现平等；项目经费按参与程度分摊，体现公平；能力建设经费向相对落后方倾斜，体现团结。”

梭温想了想：“这个思路……可以讨论。”

这时，泰国代表团团长巴育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只酒杯，递给杨洛和梭温各一杯：“尝尝泰国的米酒，我自己带来的。”

三人碰杯。

巴育看着江对岸的灯火：“我在泰国北部清莱府长大，从小在湄公河边玩。那时候河水很清，可以直接喝。现在……污染、犯罪、毒品。我希望这个合作机制，能让河流恢复安宁。”

“这也是我们的愿望。”杨洛说。

“杨局长，”巴育忽然压低声音，“有句话私下说。泰国明年大选，现任政府需要外交成果。如果这次会议能达成实质性协议，我们会全力推动。但协议必须有‘亮点’，能让老百姓感受到成果。”

“比如？”

“比如首次联合巡逻的媒体宣传，比如查获重大毒品案件的联合发布会，比如在曼谷举办一次部长级会议。”巴育说，“我们需要展示给选民看：政府在国际合作上取得了进展。”

杨洛明白了。这不仅是执法合作，也是政治需求。

“只要不损害执法的专业性和保密性，我们可以配合。”杨洛说，“比如首次巡逻，可以邀请四国媒体在安全距离外拍摄。重大案件破获后，可以联合发布新闻稿。部长级会议轮流举办，这是草案里就有的。”

巴育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晚宴持续到九点。代表们三三两两交谈，江风吹走酒意，留下的是务实的对话。

六、深夜的推演

晚上十点，杨洛回到酒店房间。

他没有休息，而是打开电脑，调出今天会议的记录。陆振华、刘建国、陈默、龙鑫陆续进来——这是中方的内部复盘会。

“今天进展比预期好。”陆振华先说，“框架共识基本形成。缅甸对主权问题的顾虑，通过‘虚拟指挥部’和‘协商一致’原则基本化解。老挝对能力建设的需求，我们承诺在后续谈判中专项讨论。泰国对成果展示的要求，我们也给予了回应。”

刘建国补充：“操作程序方面，巡逻频率、指挥机制、决策程序都达成了初步一致。但明天讨论经费分摊，会是难点。”

龙鑫汇报了技术平台演示的情况：“下午给四国技术代表演示了半小时。缅甸代表最关心数据安全，我详细解释了加密算法和访问权限管理。老挝代表关心操作简便性，我们现场让老挝翻译尝试操作，三分钟就学会了基本功能。泰国代表问了很多细节问题，但总体认可。”

陈默则关注法律条款：“争议解决条款还需要细化。草案写的是‘通过友好协商解决’，但如果没有结果呢？是否引入第三方调解？调解机构选谁？这些明天要讨论。”

杨洛听完所有人的汇报，在笔记本上写了几条要点：

1. 经费分摊方案——准备好三套计算模型。

2. 争议解决——建议设置“高官紧急磋商机制”。

3. 协议签署时间表——争取年内签署，明年一季度启动首次巡逻。

4. 能力建设——承诺举办首期联合培训，中方承担部分费用。

“明天是关键。”杨洛说，“框架共识已经有了，现在要把这些共识固化为具体的条款。特别是经费分摊，这直接关系到机制的可持续性。”

陆振华点头：“我准备了四套分摊方案。方案一：四国平分，最简单但可能不公平。方案二：按gdp比例分摊，但老挝、缅甸占比会很小。方案三：按流域长度比例分摊，但各国统计口径不一。方案四：综合方案——基础会费平分，项目费按参与程度，能力建设费设立共同基金，中方自愿多承担一些。”

“用方案四作为谈判基础。”杨洛说，“但‘中方自愿多承担’不要主动提，等对方提出来我们再回应。这样可以显示我们的诚意，又不至于显得‘财大气粗’让人反感。”

“明白。”

会议开到十一点半。散会前，杨洛的手机震动——王柔发来视频请求。

他走到窗边接起。屏幕上出现妻子和两个孩子。思洛在做作业，思齐在床上爬来爬去。

“今天顺利吗？”王柔问。

“挺顺利的。”杨洛看着屏幕里的家人，疲惫感消散了些，“明天是最后一天，谈成了就能回家了。”

“注意休息，你眼睛都是红的。”

“嗯。孩子们呢？”

“思洛数学又考了100分，老师让参加市里的奥数班。思齐今天会喊‘妈妈’了，虽然发不清楚。”

杨洛笑了。这一刻，千里之外的边境小城和京城的家，通过小小的屏幕连接在一起。

挂断视频，他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沧澜江。江面上有零星的渔火，对岸缅甸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出黛青色的轮廓。

这条江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13名船员的血曾经染红江水，四国警察曾经为追凶奔波万里，如今他们坐在这里，试图用文字和规则，为这条江筑起安全的堤岸。

明天，还有最后一场博弈。

但今夜，江风温柔，星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