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这“她”,到底在哪?(2/2)
海风卷着云气扑上来,模糊了众人的脸。
江镇望着逐渐清晰的青石岛轮廓,腕上的印记又开始发烫。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雪夜谣》,突然想起格拉金斯说的“困在网里的不止一个”——或许从他撒谎说有心上人那天起,这张网就已经张开了。
而网中央,正站着个他从未见过的“她”。
江镇的靴底碾过青石岛码头的贝壳碎屑时,腕上那道暗红印记已经爬到了手肘。
咸涩的海风卷着对岸招婿大会的喧哗声扑来,混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是贝蒂夫人刻意用香粉掩盖的怒气。
“三少爷好雅兴。”索米娅的指甲掐进他后颈,淬毒匕首的凉意透过衣领渗进来,“方才在船上说心上人在青石岛,现在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姑娘敢藏着不见。”
江镇望着前方被朱漆围栏圈起的招婿广场,心下警铃大作。
广场中央的汉白玉台已搭起十二层锦缎屏风,几百号青年才俊或倚或立,交头接耳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过来:“听说圣达克家的继承人连个未婚妻都拿不出?”“上月还跟玛格丽特小姐跳华尔兹呢,现在倒说有心上人了?”
贝蒂夫人的银蝶钗在鬓边乱颤,她扯着江镇走到台边,珠翠相撞的脆响压过所有私语:“诸位公子都是云霄京的才俊,今日就做个见证——江镇说他早有婚约,若拿不出人......”她扫了眼索米娅腰间的匕首,“就按家族规训办。”
规训办?
江镇喉间泛起腥甜。
他记得圣达克家的规训是在青石岛的潮汐洞跪三天三夜,涨潮时海水漫到鼻尖,退潮时虫蚁啃噬伤口——三年前二表哥就是这么没的。
此刻他望着台下众人眼里的讥诮与敌意,突然想起弗琳达昨日塞信时泛红的耳尖:“三少爷若实在难办,不如...就说我是你的心上人?”当时他只当是玩笑,现在想来,那信纸上的松烟墨晕,确实和弗琳达房里那支断了笔锋的狼毫一模一样。
“江三少,该不会是哄骗我们吧?”人群里挤进来个穿月白锦袍的公子,是宰相家的小儿子周明远,“上月你还在万花楼给玉娘写情诗呢,现在倒说有正经未婚妻了?”
哄笑炸成一片。
江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上印记突然灼烧起来,像有团火在血管里乱窜。
他望着贝蒂夫人绷紧的下颌线,索米娅按在匕首上的指尖泛白,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阿辰,有些谎撒出去,就会变成网。”现在这张网正越收越紧,网外是冷笑的贵族,网内...网内真的有“她”吗?
“江镇!”
一声清越的呼唤撞碎了喧哗。
所有人的头同时转向跨海大桥。
晨雾未散的桥面上,一个穿湖蓝襦裙的身影正提着裙角奔跑,青丝被风吹得散乱,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江镇望着那道身影,瞳孔骤然收缩——是斜月洞的小师妹阿月!
可她三年前就跟着师父去了极北之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月?”江镇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
阿月跑到台边时,鬓角的珠花已经歪了,喘得说不成整话:“我...我听老福耶说你...你被逼着来招婿,就...就借了商船...”她抬眼望他,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泪痕,“你...你说的心上人...是我对不对?”
广场霎时静得能听见海浪拍岸。
贝蒂夫人的银蝶钗“当啷”掉在台上,索米娅的匕首“哐”地砸在栏杆上。
周明远的折扇“啪”地合上,几个原本冷笑的公子面面相觑,连格拉金斯都从后台走出来,玄铁剑在鞘里轻颤。
江镇望着阿月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十二岁在斜月洞,他偷吃了师父的葡萄,是阿月替他顶的罚;十六岁被安杰斯公爵鞭打,是阿月偷偷送药;去年他在云隐寺丢了“逝雪”剑,也是阿月写信说“大善者持剑,你本就是善的”。
此刻她腕间的银铃,正是当年他用碎玉片给她打的——那玉片,还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是。”江镇听见自己说,声音稳得连他自己都惊讶,“她是我未及下聘的未婚妻,阿月。”
阿月的眼泪“刷”地落下来,却笑得像朵初开的莲花:“我...我带了婚书。”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封皮上还沾着海水的盐粒,“是...是师父让我带来的,说...说你们圣达克家要招婿,总得有个凭证。”
贝蒂夫人颤抖着接过婚书,展开的瞬间,满场抽气声——婚书上的红印是斜月洞的镇洞之宝“青莲印”,墨迹未干的字迹正是师父老道葡萄的狂草:“小徒江镇与阿月,自幼定亲,天地为证。”
索米娅的匕首“当啷”落地,周明远的折扇“啪”地拍在掌心:“原来是斜月洞的仙子,失敬失敬。”几个原本议论的公子纷纷作揖,连格拉金斯都收了剑,玄铁剑鞘上的血纹缓缓退去。
江镇望着阿月发颤的指尖,突然意识到腕上的印记不知何时消了。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波特,圣达克家的亲卫队长,浑身湿透地挤过人群,腰间的通讯玉牌闪着刺目的红光:“三少爷!
雪妮老师...雪妮老师她......“
海风卷着晨雾扑来,波特的后半句话被浪声淹没。
江镇望着阿月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眼波特手里的玉牌,突然想起三天前雪妮老师托人带话:“月蚀之夜,小心青石岛的潮汐洞。”此刻玉牌上的红光,像极了当年母亲临终前床前的烛火。
“阿月,你先随贝蒂夫人去内堂。”江镇按住阿月的肩,转身对波特说,“带路。”
波特的喉结动了动,转身时衣角沾着的海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深色的圆。
江镇跟着他走向岛西的密道时,听见身后阿月的银铃又响起来,混着贝蒂夫人的笑声:“原来三少早有良缘,是我们唐突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潮汐洞深处,一块刻着“大善”的玉牌正埋在泥沙里,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