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双渊之间（2/2）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盘膝在水边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坐下，将短杖横放于膝上，闭上双眼。
她开始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沉入最深处，沟通自身的自然之心，回忆与陈默相遇、相知、相守的每一个温暖瞬间，回忆铁砧镇的家，回忆孩子们的笑脸，回忆那片他们共同守护的土地上的勃勃生机……这些，都是“现世”最鲜活、最牢固的“坐标”。
同时，她开始轻声吟唱。没有固定的词句，只有最原始、最纯净的、对**生命本身**的赞美、眷恋与呼唤之音。声音起初微弱，渐渐与她的自然之力、与灵魂中对陈默的羁绊、甚至与周围溶洞中那些蕴含生机的幽蓝光点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淡绿色的光晕从她身上散发开来，并不强烈，却异常坚韧、温暖，如同早春萌发的第一缕新芽，在这片冰冷、古老、浩瀚的蓝色领域中，顽强地存在着，并向着下方幽深的水域，源源不断地传递着那份属于“家”与“爱”的思念与呼唤。
*陈默……回来……*
*星星和月亮在等你……*
*铁砧镇的春天……快到了……*
*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她的吟唱与意念，化作无形的涟漪，融入幽蓝的水光，向着那“双渊之间”沉溺的灵魂，轻柔而坚定地呼唤着。
……
与此同时，在这片幽蓝水域那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里渊”层面。
陈默的意识，正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水”之法则与亘古记忆构成的**混沌涡流**之中。
在这里，他“看”到了归墟海眼亿万年的寂静与流动，“听”到了无数迷失于此的灵魂与信息的最后回响，“感受”到了“水”之从诞生到终结、从狂暴到温顺、从毁灭到滋养的一切形态与本质。
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与法则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刷、渗透着他的意识核心。他的自我认知、记忆、情感，正在被这浩瀚的“源”不断稀释、同化。
我是谁？
我是陈默？
我是玄武？
我是……水？
过往的记忆碎片在涡流中沉浮：战场烈焰、妻儿笑脸、铁砧镇的炊烟、玄武法相的威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那狂暴的“里渊”之力，则如同磨盘，不断碾磨着他的意志，试图将他最后的“自我”彻底粉碎，融入这永恒的“源”之循环。其中更夹杂着一些沉淀在归墟最底层的、来自“旧主”或其他不可名状存在的**疯狂低语碎片**，如同水鬼，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
陈默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无尽的信息洪流与意志碾压中飘摇、破碎、又顽强地重组。他依靠着左臂灼痕中“火种”遗泽的最后守护，依靠着玄武金丹深处那一点“镇渊”不灭的真意，死死守住灵台方寸之地。
但孤军奋战，意识仍在一点点沉沦，自我边界在模糊。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一道尤其狂暴的“里渊暗流”彻底冲散的瞬间——
一缕**微弱、却无比熟悉、无比温暖**的**呼唤**，如同穿透无尽深海的阳光，照亮了他近乎永恒的黑暗。
*陈默……回来……*
*家……在等你……*
艾莉娅的声音？不，不是声音，是更加本质的、源于灵魂与生命本源的**羁绊与坐标**！
紧接着，更多温暖而鲜活的“画面”与“感觉”顺着这缕呼唤传来：艾莉娅掌心草药的味道、陈星练剑时认真的小脸、陈月安静作画时的侧影、铁砧镇初雪覆盖屋顶的景象、赫洛斯打铁时叮当的声响……
这些属于“陈默”的、属于“现世”的、属于“守护”的点点滴滴，如同最坚固的锚点，猛地拉住了他即将彻底消散的自我意识！
“里渊”的拉扯力为之一滞。
陈默那近乎混沌的意识，骤然迸发出一丝清明！
**我是陈默！**
**我要回去！**
**他们在等我！**
轰——！
被唤醒的自我意志、左臂“火种”遗泽的共鸣、玄武金丹“镇渊”真意的爆发、以及来自水面之上那坚定“生命之歌”的锚定之力，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他的意识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地、有选择地**接纳、梳理、消化**那无尽的“源”之信息与法则！同时，将那些试图侵蚀的疯狂低语与“里渊”的纯粹破坏意志，以更强大的“镇渊”之意**排斥、镇压、驱离**！
幽蓝水域深处，那沉寂的“表渊”之力，似乎也感应到了他意识的复苏与转变，开始更加温和地包裹、滋养他濒临崩溃的灵魂形体，修复着损伤。
一种玄而又玄的平衡，在这“双渊之间”悄然建立。
陈默的意识，开始从彻底的沉溺与同化边缘，缓慢而坚定地……**上浮**。
水面之上，艾莉娅的吟唱已持续了不知多久。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维持“生命之歌”的消耗远超想象，对心神的负担更是巨大。但她依旧坚持着，碧绿的眼眸紧闭，所有的生命力与意念，都化作那缕穿越深渊的呼唤。
她能感觉到，水下的回应，正在变得……**清晰**。
那缕灵魂羁绊，不再只是微弱的悸动，而是开始传递回一丝丝**温暖**与**坚定**。
他听到了。
他在努力。
他在……回来。
一滴泪水，无声地从艾莉娅眼角滑落，滴在膝前的岩石上，溅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幽蓝的溶洞中，潮汐回响依旧。
但那永恒的韵律里，似乎悄然融入了一丝新的、微弱的、却充满生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