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双渊之间（1/2）

黑暗。

并非纯粹的无光，而是被浓重到化不开的**水汽、寒意与亘古沉寂**浸透的幽暗。应急维护通道比艾莉娅想象的更加狭窄、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下延伸。金属梯级冰冷湿滑，覆盖着厚厚的盐霜与不知名的、散发微弱磷光的深蓝色苔藓。空气沉重得如同实质，带着海腥、金属锈蚀，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

只有手中短杖顶端凝聚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自然微光，勉强照亮身前几步范围。身后，入口处的光晕早已消失，上下四方，唯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从更深处传来的、永恒的、如同巨兽沉睡呼吸般的**潮汐回响**。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来，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单调、宏大、充满难以言喻的**重量感**。艾莉娅必须时刻收敛心神，用自然之力的生机韵律与之对抗，才能不被这无尽的回响拖入某种精神上的麻木与沉沦。

她不知道自己下降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手臂因为持续紧握冰冷的梯级而酸痛麻木，呼吸因为稀薄且沉重的空气而变得急促。脑海中，与陈默之间那缕微弱的灵魂羁绊，如同风中蛛丝，时断时续，但始终指引着一个方向——向下，再向下。

地图早已牢记于心，但实际通道远比地图标注的复杂曲折。途中经过几个岔口和废弃的维护平台，有些地方有明显的战斗痕迹和能量残留，显然是之前星穹议会人员活动或逃亡时留下的。她尽量选择能量残留最弱、感觉相对“平和”的路径。

有一次，在经过一段格外湿滑的弯道时，她脚下突然打滑！身体失控下坠的瞬间，本能地挥出短杖，杖尖勾住了一截凸出的锈蚀管道，才险险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下方，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直通无底深渊。

她喘息着，重新攀稳，低头看向手腕上那串陈默用战场缴获的普通兽牙为她打磨的手链——简陋，却承载着无数回忆与承诺。牙尖微微刺痛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驱散了心头泛起的寒意与彷徨。

“陈默，等着我。”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激起轻微的回音，随即被潮汐回响吞没。

休息片刻，她继续向下。

渐渐地，周围环境开始出现变化。金属通道的墙壁被更加粗糙、古老、带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黑色岩石**所取代。岩石表面同样覆盖着发光苔藓，还有一些奇异的、如同血管般分布的**淡蓝色脉络**，其中仿佛有液体般的幽光缓缓流动。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潮汐回响也愈发清晰、迫近。

终于，在绕过一块巨大的、形如兽首的突兀岩石后，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的**地下溶洞**。溶洞一侧，是坚固的黑色岩壁，另一侧，则是……**水**。

并非寻常的地下暗河或海水，而是一片**平静如镜、颜色深邃如最纯净蓝宝石的广阔水域**。水面平静无波，却散发出比之前坑洞中更加浓郁、更加古老、更加“完整”的**渊力气息**。这里，似乎才是“归墟海眼”在此处更接近本源的一处**侧漏点**或**平静支流**。

溶洞内并不黑暗。水底、岩壁的脉络、甚至空气中，都飘浮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星尘般的**幽蓝光点**，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神秘。潮汐回响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如同直接在脑海中轰鸣，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韵律感**。

艾莉娅踏上溶洞边缘相对干燥的岩石地面，震撼地望着眼前这片静谧而浩瀚的“水之星空”。自然之心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水域中蕴含的生命本源（尽管是一种非传统的、近乎“法则”层面的生命形态）是何等磅礴、何等古老。与之相比，自己如同沧海一粟。

但此刻，她无暇惊叹。

灵魂羁绊的指引，到了这里，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和**清晰**！那感觉，不再只是遥远的悸动，而是一种明确的**方向**——指向这片幽蓝水域的**深处**！

陈默就在这水面之下！

艾莉娅的心跳猛地加速。她快步走到水边，蹲下身，试探着将手指浸入水中。

冰冷刺骨！那不仅是温度的冰冷，更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法则之寒**！若非她本身自然之力亲和生命、包容性极强，且与陈默羁绊深厚，恐怕这一下就会冻伤神魂。

同时，她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陈默的存在。就在这冰冷的水下，某个地方，他的灵魂如同一盏风中残烛，光芒黯淡，却依旧倔强地燃烧着，并被这浩瀚的“渊力”与某种更加庞大的意志**包裹**、**牵引**着。

“陈默……”她对着幽深的水面低唤，声音带着颤抖。

没有回应。

只有水波不兴的镜面，倒映着她苍白而焦虑的脸庞，以及溶洞顶部垂落的、如同钟乳石般的幽蓝发光晶体。

怎么办？潜入这片明显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水域？她不是陈默，没有玄冥血脉，没有“渊息”特质，强行下水，恐怕瞬间就会被同化或冻结。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要不顾一切尝试下水时，灵魂羁绊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波动**！

并非来自陈默，而是……仿佛这片水域本身，或者说，那包裹着陈默的庞大意志，**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并对她身上的自然之力与灵魂羁绊，产生了某种**好奇**或**审视**的反馈。

紧接着，平静的水面，毫无征兆地**荡漾**起来。

并非波涛，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由内而外的**光纹涟漪**。涟漪中心，就在距离岸边不远处，幽蓝的水光向上**隆起**，缓缓凝聚、塑形……

最终，竟形成了一个完全由流动的幽蓝水光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大致的躯干与四肢，通体透明，内部流淌着更加璀璨的星尘光点。它“站”在水面上，无声地“注视”着岸边的艾莉娅。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浩瀚水之威严、亘古沧桑，以及一丝……**温和好奇**的意念，如同轻柔的水流，拂过艾莉娅的心神。

没有语言，没有具体的讯息，只是一种纯粹的意念接触。

艾莉娅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那“海眼意志”的某种更加平和的显化？或者说，是它察觉到她与陈默的紧密联系，以及她身上纯粹的自然生命气息（这与“旧主”的疯狂污染截然不同）后，主动现身的“交流界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短杖横在胸前，微微躬身，用最纯粹的自然之心，传达出善意与请求的意念：

*“伟大的存在……我追寻我的伴侣至此。他名陈默，身具‘玄武’之息与‘火种’之痕，曾助您挣脱枷锁。请告诉我，他是否安好？我该如何帮助他？”*

水光人形轮廓静静地“站”着，内部星尘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许。过了几息，一股更加清晰的意念反馈回来，依旧没有具体语言，但艾莉娅却能理解其意：

*……守衡者之侣……生命之歌的咏者……*

*……他……魂与‘源’暂融……处于‘双渊之间’……*

*……‘表渊’静寂，滋养其形，‘里渊’汹涌，磨砺其神……*

*……归墟的洗礼……亦是机缘……亦是险途……*

*……外力难助……唯其本心……可定归途……*

*……汝可于此……以生命之歌……为他锚定‘现世’之坐标……减少‘里渊’之拉扯……*

意念传递完，水光人形轮廓开始缓缓消散，重新化为平静水面上的涟漪。

艾莉娅怔在原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陈默的魂魄（或者说意识核心）正在与这归墟海眼的本源力量（“源”）暂时融合？处于“双渊之间”？“表渊”似乎是这片相对平静、滋养形体的水域，“里渊”则可能是更深处、更加狂暴、磨砺精神（甚至可能充满危险与疯狂）的所在？他现在正在接受某种“归墟的洗礼”，既是机缘（可能获得更深领悟或力量），也是险途（可能被同化或迷失）？

而外力的直接干预很难，甚至可能有害？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决定最终能否回归？但自己可以在这里，用“生命之歌”（自然祭司与生命本源共鸣的高阶能力，她只是略有涉猎）为他锚定“现世”的坐标，减少那狂暴“里渊”对他意识的拉扯？

艾莉娅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陈默还“存在”，而且这“海眼意志”似乎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提供了帮助的途径。

可是……“生命之歌”？

她虽然跟随自然之环的长老学习过相关知识与冥想方法，但那更多是用于沟通强大自然之灵、祈求丰收或治疗重患的仪式性技能，需要长时间的准备、特定的环境与辅助。她从未独自、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下尝试过，更别提对象是正在与归墟本源融合的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