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拓泪(1/2)

玄鸮敛紧黑翎,坠入东宫,翅尖风声是它唯一的回禀。

乔慕别立在镜前,余晖斜入,为镜中眉眼镀上一层暖金的假象。

指尖拂过下颌,那里还残留着几分刻意维持的、属于“柳昀”的苍白与疲惫。

镜中人与他对视。

“我这般人物,”

他心中无声流转,唇边勾起一丝毫无暖意的弧度,

“当是天下无双、人间少二的了,难道还能有人,及得上我分毫?”

这傲慢念头疯长。

然攀至绝顶,触到的,却是万丈冰崖的回响。

镜面荡开涟漪,另一张泪痕狼藉的脸,模糊地重叠上来。

既做不得那独一无二的太阳,又斩不断这靠模仿借来的微光——到头来,竟要与这影子,共分这一份“可怜”。

同什么“病”?

是这张逃不脱的脸?

是这颗抹不掉的痣?

还是……都困在同一只名为“乔玄”的熔炉里,被同样的火焰舔舐,浇铸成他想要的形状?

连悲与喜,都成了可供彼此描摹、又彼此厌弃的拓片。

“看啊,既明。”

他对着镜中影像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与这满室寂静能闻,

“你如今连这悲泣的姿态,都要向你的影子乞讨、临摹。”

白日里,秀行面前那精准滴落的泪,那恰到好处的哽咽,那脆弱角度的呈现……

哪一样,不是从另一张脸上、另一段濒死的记忆里,窃来的灰烬与余温?

他在破碎中求生,他的泪是本能,是武器,是绝望本身冲垮的堤。

而你……在模仿破碎中,证明自己尚且“活着”。

谁更可悲?

是那溺水的求生者,还是连“呼吸”的姿势,都需要对照镜子反复练习的……主人?

“呵。”

一声短促的嗤笑,切开满室寂静。

镜面冰凉。

他抬手,指尖并未触碰自己的脸,而是虚空描摹着记忆中那张脸上泪痕滑落的轨迹——

那弧度,竟比他自己的笑容更熟稔。

他尝试牵动嘴角,想复现一个安抚或嘲讽的笑,却发现肌肉凝固如石。

他猛地背转身,不再看镜。

恰在此时,一道影子如水墨般自梁上无声晕开,落地成形。

影一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的素帛。

“讲。”

“……吴兴侯至,携猫。凤君抚猫近一刻,神色似有舒缓。……”

抚猫?

河光属谁?

石韫玉而山辉……

“陛下忽至,怒气未敛。”

“言辞……多有训斥。期间,凤君曾有失言。”

“何言?”

“……‘你们父子吵架,为何偏偏要把气撒在我身上’。”

静。

连更漏声都仿佛被这言语冻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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