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搏虎换权一:请战(1/2)

雨淬刃,天垂幕。

寒意裹着潮,浸润每一道缝,雨后闻腥犹带铁。

屏风上游龙恣意舒展,正永恒地戏弄着那羽翼华美、姿态屈从的凤。

凤君后颈枕在陛下的臂弯,覆眼的素白纱带之下,视野是一片朦胧的暖色光晕。

他看不见,却能用全身的肌肤去“阅读”这方天地——

他能“读”到身侧那座高达四尺的深海红珊瑚所散发的、森然的寒气。

他的指尖轻轻捻着陛下袖袍的一角,读取金线的纹路。

虎崽吃饱了奶,正偎在母兽身边安睡,细微的鼾声与规律的秋雨滴答,构成了此方天地的间奏。

陛下未执朱笔,也未抚弄那支黑翎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垂落鬓边的发丝。

动作算不得多么温柔,但那指腹偶尔擦过他耳后,带来的战栗却清晰无比,窜过他的脊柱。

他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连指尖都透着酥。

像一株终于寻到依附的藤蔓,将自己柔软地、彻底地交托出去。

也就在这极致的慵懒中,他凭借某种被陛下亲手驯养出的敏锐,感知到环抱着他的身躯几不可察地调整了重心——

如同休憩的龙,感知到了风雨前夕最细微的气流。

自己成了一件被陛下随身携带、偶尔把玩的珍玩。

这种“被使用”又“被闲置”的状态,本身就是最精细的酷刑,也是最甜美的确认。

他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此前未褪尽的绯色。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深长的喘息。

一片冰凉的、带着水汽的触感,轻轻压上他微启的唇。

是陛下指尖拈着的一瓣剥好的金桔。

他下意识地含住,清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

他未曾吞咽,陛下已撤回了手。

那根刚刚赐予他滋味的食指,带着黏腻的甜香,顺着他的下颌线,极其缓慢地向下滑去,最终,不容置喙地捂上了他的唇,将一切未尽的喘息与金桔的甜津都堵回了喉咙深处。

就在这被甜蜜封缄的寂静里,殿外响起了通传声。

宁安就是在这时闯入的。

就在宁安闯入的瞬间,那假寐的母虎倏然睁眼,在金笼中调整姿态,发出一阵低吼。

宁安几乎被这动静吓退半步。

很快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御座上玄色与青色凌乱地交叠,分不清彼此。

她看了一眼,目光掠过那因她闯入而更深埋入陛下肩颈的、覆着白纱的侧脸。

就在他无意识瑟缩的瞬间,后颈衣领微微滑开一线——

一抹异色如惊鸿般掠过她的视线。

无暇深究。

殿内秋雨声、虎崽鼾声、母虎的低吼与龙涎香交织。

宁安的到来,像一块冰投入温汤。

她垂首,袖中帛书滚烫,不再掩饰被规则刺伤的屈辱与不解:

“父皇,儿臣不明白!为何只有皇子才有权力上奏?儿臣想为百姓、为无数被文字高墙隔绝的女子请命,为何连开口的资格,都需要额外的恩赐?”

“既允儿臣听政,为何连上陈己见的资格都没有?这与待赏玩笼中雀鸟何异?”

御座上,玄色身影未动,连梳理怀中人长发的手指都未曾停顿。

“权力?”

皇帝的声音慵懒地响起,带着一丝被无关琐事打扰的不耐,他甚至没有看宁安,目光仍落在怀中。

“那不是赐予的,是夺取的。”

他像是要随手打发一个胡闹的孩子,朝着金笼随意一指,语气淡漠:

“看见那头母虎了么?你若能徒手在笼中胜过它,朕就给你想要的。”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瞬间冻结。

宁安只觉得一股悚然从脚底直冲头顶,秋雨的寒直窜骨缝。

搏虎?

徒手?

几乎同时,那母虎仿佛听懂了般,琥珀色的瞳仁在阴影里收缩,冰冷地攫住了她。

“否则,”

皇帝抚摸着怀中人的动作加重几分,引得一声轻呼,

“就安分地回去,继续当你的——笼中雀。”

“笼中雀……”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座华美的金笼——里面是蛰伏的猛兽,而她自己,在父皇眼中,与这兽何异?

不!

甚至不如,她只是一只雀鸟。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薄刃,精准地剔除了她骨血里名为“公主”、“理想”、“人”的层层定义,最后剩下的,只是一个“待赏玩”的轮廓。

那不是训诫,那是宣判。

将她所有的挣扎,都宣判为——笼中鸟无用的扑腾。

宁安能清晰地看到那只老虎前肢肌肉的轮廓,想象那力量拍碎自己头骨的声音,喉间顿时泛起窒息感,竟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皇帝将她这惊惧失语的模样尽收眼底,再度开口时,语气里便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训诫意味:

“小宁安,你可知这世上最无用的,”

御座上的身影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姿态,

“便是锦簇丛中、金丝笼里养出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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