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驯(1/2)
骤雨初歇。
庭前石榴尽凋,焦骨枝桠擎着末路的猩红,在风中,如为垂暮之云——点魂。
太子案头那盆曾寄托江南山野气的“碧玉簪”,终究未能适应宫苑沉郁,悄无声息地枯槁了。
那一同带回、曾被他指尖摩挲得温润的松塔,也早已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福伯命人精心制成的一箱松塔木铃。
特以袖珍松塔为铃舌,钳以金丝楠木。
福伯曾将最为完美的一枚挂于墨丸脖颈,它行走时,铃声空灵,恍若能唤起山野的风。
此刻,那铃声已在袖中沉寂。
内侍正欲将那只象征“祥瑞”的虎崽呈上。
另一名内侍悄步上前,将盛着松塔木铃的托盘,恭敬置于太子手边。
那小家伙在锦缎中不安扭动,发出虚张声势的呜咽,爪牙虽稚嫩,已初具凛凛之威。
那小家伙发出的动静,终是吵醒了袖中的墨丸。
一团玄色的毛球无声滚落,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才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去。
木铃随之作响。
方才还躁动的虎崽,在墨丸靠近的瞬间,噤若寒蝉。
它作瑟瑟状,拼命向锦缎深处蜷缩,甚至下意识翻露出最柔软的腹部,发出哀怜的嘤咛。
墨丸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伸出带着奶腥气的粉嫩爪子,不轻不重地按在了虎崽的鼻头——
一个充满蔑视与绝对掌控的动作。
它仿佛对这“活玩具”失了兴致,转身轻盈跃回太子膝头,将自己重新团成一个安静的玄色毛球。
殿内陷入死寂。
唯有檐角残雨滴答,敲着殿宇空洞的心跳。
那虎崽仍僵在原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乔慕别垂眸,指尖漫不经心掠过墨丸油亮的皮毛,感受着它喉间满足的呼噜振动。
灵台却清晰地映出方才那幕——这未来的山林霸主,在他的猫儿爪下,是何等卑微瑟缩。
虎崽嘤咛的姿态,倏然与记忆里那截月白叠上——
降真萦绕交织,御座上那影子颤抖、滑落、最终瘫软成泥的景象,如浓墨般泼溅而至。
原来剥去所有伪饰,所谓的“祥瑞”与“玩物”,在绝对的支配者面前,露出的竟是同一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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