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观星者语(2/2)

就像……她能选择为萦舟点亮一盏灯,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熄灭。

她察觉到自己,也正站在一条布满无数岔路的起点。

窗外星空低垂,仿佛一部由无数可能性的星辰构成的、等待重新绘制的星图。

——

华清宫。

无灯。

仅有柳照影一人。

于紧闭的门窗内,感到一股源自血液的嚎叫。

他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

没有香案,没有符纸。

以血为墨,画出记忆中的符号。

一段古怪、带着江南水汽与山林腥气的歌谣,在他喉间无声地轰鸣、盘旋,化作最恶毒的诅咒,锚定于命轨——

柳叶青,灵烨光……

化利刃,缚虎狼……

指尖血,燃我寿……

八字为戕!

此咒既出——不渡双航!

咒成的刹那,他虚脱般地喘息,眼底却燃烧着与绝望等量的青色火焰。

一缕肉眼难辨的灰白,悄然浸入他鬓角的发丝,如同生命被献祭时升起的第一缕青烟。

这样——

至少能保妹妹活下来了吧。

——

御座之上,皇帝乔玄捻着棋子的手,凝滞。

“嗯?”

他那万无一失的“人性罗盘”核心,似乎被同时投入了数粒无法解析的微尘。

一粒,是倏忽明灭、旋即重归沉寂的野火,拒绝成为任何棋局的光源。

一粒,是意图重绘星图、探寻多种路径的异质星辰。

一粒,是以生命预支为代价、玷污命运织机的诅咒毒血。

真是熟悉啊。

他察觉心口伤痕隐约作痛。

它们并非简单的反抗,而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陌生的东西——存在的自觉,与选择的自知。

它们正试图挣脱他设定的轨迹,成为自身的主宰。

这深宫里,有名为“我”的星火在悄然滋生。

“慕别在学着做一把更锋利的刀,宁安试图点燃第一簇火,那个影子……也开始寻找自己的骨头了。”

“看啊,闻人渺,”

他仿佛在对虚空中的君后说话。

“这就是生命,即便在注定的轨道上,也会挣扎出如此迷人的光华。毁灭是结局,但这永恒的挣扎过程,才是朕最爱看的戏。”

“……好戏,果然还在后头。”

看,这局棋,千秋万代。

殿外风声呜咽,穿廊而过。

夜色深处,风拂过驿道窗台坠落的松塔,拂过文渊阁摊开的记载着昭澜女祭司与飞凰帅的异国风物志,拂过华清宫带血的指尖,最后,盘旋着渗入紫宸殿,撩动了帝王玄色的衣袂。

风说:

他笃信自己是唯一的观星者,定义了所有轨迹。

他沉浸于自导的戏剧,以为帷幕永不会落下。

他尚未察觉——

星辰,已开始自行定义光芒。

而我,是那无垠的黑暗本身——允许所有光,定义所有光,亦吞没所有光。

御笔尖端,在宣纸上洇开一个前所未有的、失控的墨点。

墨迹缓缓晕开,如同滴入静水,扰乱了倒映的完美星图。

“嗯?”

这声轻咤不再是对万物的玩味,而是一种本能地、针对“异常”的确认。

只是,在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神只般的面容上,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淡、极淡的……

那神情消失得极快,快得仿佛是烛火的一次恍惚。

但就在那一瞬,他眼底亘古不变的、观测星辰般的冷漠焦距,似乎为那几粒微尘,产生了毫米的偏移。

一抹绝不属于“乔玄”这位至高观星者的、纯粹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