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四季梨(1/2)

漕船抵京的消息,比太子的仪仗先一步传入宫闱。

两株带着江南湿泞泥土的“四季梨”幼苗,连同太子的心意,被一并送入了紫宸殿。

皇帝乔玄立在殿中,目光落在那些显然是为宁安搜罗的、琳琅满目的江南玩物——

精巧的蹴鞠,异域风情的奇珍,以及一匣匣流光溢彩的丝线上。

就在这时,内侍又捧上一物,那是一个紫檀木长匣,形制古雅,与那些给宁安的玩物截然不同。

“陛下,”

内侍低声禀报,

“此乃殿下呈予陛下的贡礼。”

皇帝目光微转,落在那木匣上。

宋辞会意,上前轻轻打开匣盖。

匣内并无金玉之光,只静静躺着一幅卷轴。

徐徐展开。

画上无山无水,无楼阁人物,唯有一株红梅,墨色焦浓枯淡。

梅枝形态奇崛,于料峭中透出一线生机。

最奇的是,那殷红的花瓣,并非用寻常胭脂或朱砂点染,而是以江南特有的赭红色土壤,混以新矿中发现的赤铁矿晶粉研磨调色,绘出的红色沉郁而灼热,既带着江南水土的浸润,又隐含着金石初开的锐气。

画的右上角,留有一行瘦硬的小字:

“江南金石为骨,愿乞东风一度。”

皇帝静默地凝视着这幅画,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是在祈求一个机会、一点宽宥。

这“东风”乞求的是谁,所指为何,不言而喻。

良久,他极轻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他并未点评画作,也未评价那行字,只是将画卷缓缓重新卷起,放回匣中。

“收起来吧。”

他吩咐道,语气平淡。

随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首对宋辞随意地添了一句,仿佛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明月殿的贡梅凋了。明日,让花房选几株上好的苗,送去。就说是……朕赏的。”

宋辞心头一震,瞬间明了。

他深深躬身:“是,奴才遵旨。”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两株并排而放的梨树幼苗上。

枝叶稚嫩,纤弱的白色花苞若隐若现,逆着时令,带着一种倔强的安静。

他静默地看了片刻,无人能窥见那深邃眼底翻涌的是何种情绪。

良久,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其中一株的叶片,那动作不似抚摸,更像一次无声的叩问。

“这株,赐予宁安,植于她新得的宫苑。”

“另一株,送去安乐宫。”

命令简洁。

“至于这些,”

他目光扫过那些玩物丝线,

“一并送去给公主,就说是她哥哥的心意。”

宋辞躬身领命,即刻安排人手分送。

待殿内重归寂静,皇帝转身,并未走向御案,而是步履无声地,走向了殿宇深处那间从不允许任何人踏足的暗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所有光线与窥探。

——

宁安踏入这座父皇新赐、尚未命名的宫苑时,心底并无多少喜悦。

她不由得想起太液池畔那张惊惶羞耻的脸——

甚至不明了,这是赏赐……还是敲打?

内侍们正忙碌地将太子哥哥带来的礼物搬入殿中。

“公主殿下,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特意从江南为您搜罗的。”

她看着那精致的蹴鞠,那些巧夺天工的奇珍,最后,目光落在那一匣匣流光溢彩、质地各异的丝线上。

江南的丝线……

刹那间,萦舟清冷的侧脸、指尖灵巧的针黹、如血鲜艳的红痣,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太子哥哥……总将她无心时絮叨的喜好,这般郑重地放在心上。

可越是如此,她心头那份疑惑就越发深重——

为何自回宫来,父后总要明里暗里地阻拦她与东宫过分亲近?

“公主,您看这株‘四季梨’,也是殿下为您寻来的,陛下特意吩咐植在院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