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人才虹吸(2/2)
“此声可动天地。”拓跋宏感慨,“乐府需要你的歌声。月俸十六两。”
还有制皮匠、制弓匠、酿酒师、兽医、占星者……整整一天,拓跋宏选拔出四十七名草原专才。他们年龄从十八到六十五,男女各半,来自四个部落。
傍晚,篝火旁举行欢送宴。拓跋宏当众宣布:“这四十七位草原儿女,将是第一批‘技术交流使’!他们去北辰城学习,学成后部分留用,部分将带着新技术回到草原,造福各部!”
他举起马奶酒:“这不是掠夺,是分享!北境愿与草原兄弟共享技艺、共谋发展!今后每年都会选拔,让更多草原人才有机会学习!”
牧民们欢呼。那些被选中者的家人既不舍又自豪——他们的儿女要去那座传说中的城市了,要成为“有手艺的官家人”了!
回程的马车上,副手不解:“大人,咱们花这么大代价培养草原人,万一他们学成了回草原,不为咱们效力怎么办?比如那个铁木尔,若把驯马术传遍草原,各部落骑兵更强,岂非对北境不利?”
拓跋宏笑道:“你只看到表象。主公这‘技术移民’有三层深意。”
“请大人明示。”
“第一,技术传播是双向的。”拓跋宏掰着手指,“草原人学习北境的灌钢法、医药、农技,他们回到部落就会传播,逐渐改变草原的生产生活方式。等草原人也用钢刀、服汤药、种庄稼、住砖房——他们还是纯粹的‘逐水草而居’的胡人吗?生产方式决定生活方式,生活方式决定思维方式。”
“第二,文化融合需载体。”他继续道,“这些人在北辰城生活学习一两年,会说汉语,习惯汉俗,认同北境制度。他们回到草原,就是天然的‘融合使者’。他们会告诉族人:北境不是敌人,是兄弟;北辰城不是地狱,是希望。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十万大军更管用。”
“第三,人才总会有留存。”拓跋宏笃定道,“四十七人中,至少会有十人选择留在北境。比如巴特尔,他痴迷打铁,看到百工坊的先进设备,舍得走吗?乌兰想学全医术,没三年五载学不完。铁木尔若进了‘骑兵学院’任教,月俸三十两,配宅院,他愿回草原住帐篷吗?”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草原:“刀剑能让胡人屈服一时,但技术文化,才能让他们真心归附。主公这步棋,看得比谁都远。”
马车驶向南方,身后是草原的星空。那些被选中的草原儿女,将带着梦想和希望,走向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四幕:罗兰德技工的“叛逃”
永昌三十八年正月初七,夜,北海港。
海风凛冽,港区戒备森严。在远离主码头的一处废弃小渔港,仅有几盏风灯在黑暗中摇曳。海浪拍打礁石,掩盖了细微的动静。
子时三刻,一艘没有标识的小渔船悄然靠岸。船身仅有五米长,破旧不堪,像是普通渔户所用。但船上跳下的五人,却与渔船格格不入。
领头的是个独臂中年人,四十余岁,金发灰眼,面颊有烧伤疤痕,左臂袖管空荡。他身穿罗兰德水手服,但已破烂不堪。身后四人同样狼狈:一个缺了右耳,一个跛脚,两个脸上有鞭痕。
五人神情紧张,不停回望海面。独臂男子用罗兰德语低声道:“快!按计划,点亮三短一长的灯光信号!”
一名同伴取出油布包裹的灯笼,点燃后举起三次,放下,再举一次长时。
片刻,礁石后转出三名黑衣人,为首者正是暗辰卫指挥使离火。他做了个手势,五人被迅速带离码头,钻进等候的马车。马车没有走大路,而是在小巷中穿行两刻钟,最终驶入港口深处一处不起眼的仓库。
仓库外看破旧,内里却别有洞天:地面铺着青砖,墙壁加固隔音,家具齐全,还有独立盥洗室和厨房。这是暗辰卫的一处安全屋。
离火屏退左右,只留两名通译。他打量五人,用生硬的罗兰德语问:“你们就是‘圣玛利亚号’上的技工?”
独臂男子点头,声音沙哑:“是的,大人。我叫汉斯·穆勒,原‘圣玛利亚号’轮机长。他们是炮手卡尔·施密特、木匠弗里茨·瓦格纳、帆缆长约翰·伯格、航海士威廉·克虏伯。”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我们想为北境效力。”
“为什么叛逃?”离火目光如刀,“罗兰德东印度公司待遇优厚,你们为何冒险?”
汉斯苦笑,举起断臂:“大人,您看这伤口。三年前,‘圣玛利亚号’在好望角遭遇风暴,轮机故障。我钻入底舱抢修,手臂被突然转动的曲轴绞断。同僚砍断我的手臂才救出我。”
他眼中闪过痛苦:“我在巴达维亚医院躺了三个月,伤口感染三次,差点死掉。伤好后,公司给了我二十个金币,说‘这是抚恤金,你已不适合船上工作’。二十个金币!我在公司服役十八年,修理过七艘船的轮机,就值二十个金币?”
炮手卡尔接口,他缺了右耳:“我是在马六甲海战中被葡萄弹削掉耳朵的。伤愈后,他们说我‘形象不佳,影响军容’,调我去仓库守火药。月薪从八金币降到三金币。”
木匠弗里茨跛着脚:“我是在造船厂被落下的龙骨砸断腿的。他们给我十五金币就打发了。我现在走路都疼,做不了重活,在巴达维亚当乞丐。”
帆缆长约翰掀开衣襟,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我因抗议克扣水手伙食,被鞭打三十,开除军籍。”
航海士威廉最年轻,但也最愤怒:“我只是在航海日志里如实记录了一次指挥失误,就被贬为普通水手,三年不得晋升。”
汉斯总结道:“我们五人在酒馆相遇,同病相怜。后来听说,北境重视工匠,伤残有抚恤,老了有养老,技术好的还能当官。我们商量了三个月,终于下定决心:偷一条渔船,往北走。”
他跪下来,其他四人也跪下:“大人,我们别无奢求,只求一个公平对待。我们愿献出所有技艺,只求在北境有尊严地活着。”
离火沉默片刻,对通译道:“取《工匠优抚条例》和《外籍专家待遇章程》。”
两份文件被翻译成罗兰德文。汉斯等人仔细阅读,手在颤抖。
《工匠优抚条例》:“……因工致残者,抚恤金不低于年薪三倍,安排轻体力工作或直接退休,月领退休金为原薪五成……技术突出者,经考核可入‘工部’或‘格物院’,享从九品至正七品待遇……”
《外籍专家待遇章程》:“……凡掌握北境所需技术之外籍人士,经审核录用,月俸三十两起,提供独院住宅,配一至三名学徒助手……若携家属,子女可入官学,配偶若有技能也可安排工作……重大技术贡献者,赐‘技术爵位’,享免税田……”
“这……这是真的?”汉斯不敢相信。
“北境律法,一言九鼎。”离火道,“现在,展示你们的技能。北境不看出身,只看本事。”
五人立刻行动。
炮手卡尔从随身包裹取出一堆零件——那是他偷偷拆下的一门罗兰德六磅炮的击发机构。他蒙上眼睛,在五分钟内将三十七个零件组装完毕,演示了燧发击锤的工作原理。“我能改进这设计,让哑火率降低三成。”他自信道。
木匠弗里茨没有工具,但他捡来几块木片,用匕首切削,十分钟内做出一个精巧的榫卯结构,不用一钉一胶,严丝合缝。“我擅长舰船木工,知道怎么处理橡木的弯曲,怎么防止船蛆。”
帆缆长约翰用绳子演示罗兰德战舰的帆装系统:如何快速升降帆,如何在风暴中收帆,如何利用三角帆逆风航行。“我能设计出更合理的帆索布局,让战舰转向快两成。”
航海士威廉展示他的手绘海图:上面标注了从好望角到马六甲的洋流、季风、暗礁、淡水补给点。还有他自制的星盘,能测量纬度。“我研究过季风规律,能缩短远东航程十天。”
最后是汉斯。他没有实物,但用炭笔在墙上画出了罗兰德蒸汽机的内部结构图:锅炉、气缸、活塞、曲轴、飞轮……每个部件的尺寸、材质、常见故障、维修方法,他如数家珍。
“这是‘瓦特三世’改良型蒸汽机,用于罗兰德最新战列舰。”汉斯指着图纸,“但有两个缺陷:一是热效率低,只有百分之五;二是气缸密封易损,高压下漏气。我想过改良方案:用多层气缸套减少散热,用浸油石棉垫做密封……”
离火越听越兴奋。这些人带来的,正是北境急需的罗兰德海军核心技术:火炮、造船、航海、蒸汽机!
他让书记员详细记录,然后郑重道:“你们五人会被安排到‘海军技术研究所’,身份保密,代号‘阿尔法小组’。待遇按章程最高档:汉斯月俸五十两,其余四人四十五两。提供独院住宅,配三名学徒助手。家属若在罗兰德控制区,暗辰卫会设法接应。”
“但有三条铁律。”离火语气转厉,“第一,未经许可不得离开研究所,通信受审查;第二,必须毫无保留传授技艺,带北境学徒;第三,若有隐瞒、欺骗、或与旧主私通……你们知道后果。”
五人齐声道:“我们明白!感谢大人收留!”
他们被带走后,副手担忧:“大人,收留罗兰德逃兵,东印度公司会不会抗议?甚至引发外交冲突?”
离火淡淡道:“第一,他们已经不是罗兰德士兵,是被抛弃的伤残工匠,罗兰德官方记录里他们可能已是‘死亡’或‘失踪’。第二,北境与罗兰德本就处于冷战状态,不缺这一桩事。第三——”
他眼中闪过精光:“这些人的价值,远大于外交风险。汉斯带来的蒸汽机技术,能让我军战舰动力跨越一代;卡尔的炮术改良,能提升火炮射速和精度;弗里茨的造船经验,能帮我们破解罗兰德战舰的结构弱点;威廉的海图,是东印度公司百年积累的航海机密……这些,用十万两黄金都买不到。”
消息很快通过加密渠道传到北辰城。萧北辰的批复简洁有力:
“妥善安置,优厚待遇,但需严密监控。同时,秘密散播消息:凡掌握航海、造船、火器、机械、天文等技艺,愿投北境者,不问出身国籍,一律欢迎,待遇从优,家属可随迁。”
这道口谕被暗辰卫通过商路、海盗、传教士等多种渠道,悄然传向罗兰德在远东的各个据点。
效应迅速显现:
二月,马尼拉造船厂三名高级船匠在休假时“失踪”,留下一封信:“去北方寻出路。”
三月,巴达维亚军械局两名火器工程师“病逝”,葬礼棺材里只有石头。
四月,琉球那霸港罗兰德观察站的天文仪器师“休假未归”,带走了精密六分仪的设计图。
五月,加尔各答要塞的一名地图绘制员“溺水身亡”,但尸体始终未找到。
这些人大多辗转来到北境,被安置在“外籍专家署”下设的各个研究所。他们带来罗兰德的数学、物理学、化学、工程学知识,与北境的格物学相互印证、融合。
罗兰德东印度公司总督直到六月才察觉异常:怎么关键技术岗位接连流失?他下令严查,但为时已晚——人才外流已成趋势,更可怕的是,留下的技术骨干也开始人心浮动。
一位留在巴达维亚的罗兰德工程师在日记中写道:
“今天又有人走了,是铸造厂的亨德里克。他临走前对我说:‘在北境,我的技术值月俸六十两,配宅院和学徒;在这里,我月薪八金币,还要被贵族工头呼来喝去。你说,我该去哪?’”
“我无言以对。或许,东方的那个北境,正在用一种可怕的方式,瓦解我们的帝国——不是用战舰和大炮,而是用公平和机会。”
第五幕:北辰学院的“万国学堂”
永昌三十八年三月初一,北辰学院春季开学典礼。
这座占地一千二百亩的学院,经过三年扩建,已成北方第一学府。院墙高两丈,用青砖砌成,墙头覆盖琉璃瓦。正门是五间三启的朱漆大门,门楣悬挂金匾,上书萧北辰亲题四个大字:
“有教无类”
院内建筑群错落有致:文学院是飞檐斗拱的中式殿宇,格物院是方正简洁的砖石楼房,医学院白墙青瓦格外洁净,军事学院则有演武场和模拟城堡。
而今天,最引人注目的是学生。
辰时,钟楼敲响九声。三千名新生在中央广场列队,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学生服,但面貌各异:
约五成是汉人面孔,来自北境九郡和偷偷南下的中原;三成是胡人面孔,来自草原、西域、辽东;两成是西域各族: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天竺人;还有半成南洋面孔和十几名金发碧眼的“西洋生”。
他们按学院分队:文学院八百人,格物院五百人,医学院四百人,工学院三百人,农学院三百人,商学院两百人,法学院两百人,军事学院一百人,艺术学院一百人,外国语学院一百人。
升旗仪式开始。八名护旗手(四汉四胡)护卫着北境七星旗走到旗杆下。乐队奏响《北辰颂》——这是诸葛明作词、融合胡汉乐器的进行曲。
旗帜冉冉升起,三千学子齐唱:
“北辰煌煌,照我四方;英才荟萃,共建家邦。胡汉一体,文武兼修;实学济世,真理为纲……”
歌声中,有汉语的铿锵,有胡语的豪迈,有西域语言的婉转,甚至有生硬的罗兰德语跟唱。声浪汇聚,直冲云霄。
升旗毕,院长诸葛明(兼任)登台致辞。他今年五十八岁,鬓角已白,但精神矍铄,身穿紫色院长袍,头戴进贤冠。
“诸生!”声音通过铜制扩音器传遍广场,“你们今日坐在这里,有的来自草原帐篷,有的来自江南水乡,有的来自西域绿洲,有的来自南洋岛屿,有的来自万里之外的西洋……你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信仰,穿着不同的服饰,吃着不同的食物。”
他停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
“但在北辰学院,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学生。”
“在这里,你们将学习同样的知识:汉文、算学、格物、医学、律法、农工、商贾、艺术、武略……你们将遵守同样的院规,参加同样的考核,凭自己的努力和智慧获得荣誉。”
“因为北境相信,主公说过:人才不分胡汉,智慧不论东西。 谁能解决问题,谁能创造价值,谁就是英才!”
掌声雷动。许多胡人、西域、西洋学生热泪盈眶——他们在故国,或因出身低微,或因信仰不同,或因性别所限,从未被平等对待过。
诸葛明继续:“你们中,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我要学汉文?为什么我要背律法?为什么我要和不同的人做同窗?”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要建设的,不是一个只属于汉人的北境,也不是一个只属于胡人的草原,而是一个天下人的北境。”
“在这里,汉人的诗词可以和胡人的长调共鸣,西域的数学可以和中原的算学互补,罗兰德的机械可以与大秦的建筑结合。我们需要所有人的智慧,需要所有人的双手,需要所有人的心。”
“而你们,就是这‘天下北境’的第一代建设者!”
掌声再次响起,久久不息。
典礼后,新生参观各学院。
格物院实验楼。来自草原的胡人学生巴图(铁木尔的弟弟)看着一台蒸汽机模型目瞪口呆。那机器在酒精灯加热下,气缸推动活塞,连杆带动飞轮旋转,发出有节奏的“噗嗤”声。
“这……这东西自己会动?”巴图用生硬汉话问。
负责讲解的助教(一个江南士子)笑道:“不是自己动,是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等你学完《格物基础》和《热力学初阶》就明白了。将来我们可以造更大的蒸汽机,用来抽水、碾米、织布,甚至推动车船。”
巴图喃喃道:“那我家乡的牧场,可以用它抽井水吗?冬天牛马就不愁喝了……”
“当然可以!”助教眼睛一亮,“你来自草原?正好,农学院在研究‘风力提水机’和‘太阳能灶’,适合草原。你有兴趣可以选修相关课程。”
医学院解剖室。来自西域撒马尔罕的女学生阿依莎(赛义德的孙女)正兴奋地翻阅《北境医典·外科卷》。书中详细记载了清创、缝合、截肢、正骨等技法,还有人体解剖图。
“这些图……这么精细!”阿依莎对同伴(一个汉人女子)说,“在我们那里,医师不许看尸体,只能凭经验。难怪祖父说北境医术高明。”
汉人女学生笑道:“这还不算呢。你看后面,有‘麻醉散’配方,手术时病人不疼;有‘消毒法’,用沸水和酒精处理器械,伤口不易溃烂。对了,你是女子,可以选‘妇产科’专修——咱们医学院女医师可不少。”
阿依莎用力点头。在故乡,女子行医会被视为不洁,但在这里,女医师被尊敬。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学成,回西域开医馆,救更多女子。
农学院试验田。来自南洋爪哇的学生苏哈托蹲在田埂上,仔细记录“北辰一号”麦种的特性。这种麦子秆矮穗大,抗倒伏,在北境试种亩产已达三石半。
“这麦子耐寒吗?”苏哈托问农学教习(原江南农官)。
“耐寒性中等,但我们正在杂交培育更耐寒的品种。”教习指着另一块田,“那是‘北海麦’,能在辽东种植。你是南洋人?你们那里种稻吧?”
“是,但稻子易生虫害。”苏哈托说,“我看北境用‘轮作法’和‘药草驱虫’,这些方法能用于稻作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因地制宜。”教习热情道,“你若有兴趣,可以申请‘热带作物研究’课题,学院会拨经费。主公说过,北境未来要经略南洋,需要熟悉热带农业的人才。”
苏哈托心潮澎湃。在荷兰殖民者统治下,他的族人只是种甘蔗的苦力,何曾有机会研究农业科学?
军事学院沙盘室。罗兰德裔学生皮埃尔(那个逃奴)正在沙盘上讲解战舰结构。他用木制模型演示:“罗兰德战列舰通常三层炮甲板,装炮一百门以上。但重心高,逆风航行笨拙。北境的‘镇海级’战舰只有两层炮甲板,但船体更流线型,速度快两成。”
一名北境将门子弟提问:“那罗兰德战舰的弱点在哪?”
皮埃尔指向模型水线处:“这里。为了多装炮,水线附近炮窗过多,结构强度不足。如果用重炮集中轰击水线,容易造成船体开裂进水。另外,他们的帆索系统复杂,打断主桅帆索就会瘫痪。”
众学生认真记录。皮埃尔心中感慨:几个月前他还是奴隶,现在却站在讲台上,被未来北境的军官们尊称“先生”。这种尊重,比月俸五十两更让他珍惜。
商学院案例堂。江南士子柳文远与粟特学生米哈伊尔正在辩论。案例是:“假设一支粟特商队从碎叶运香料到长安,需经三道关卡,被课税三次。如何设计一种‘全程税票’,一次纳税,全程通行?”
柳文远从汉地税制出发:“可仿‘盐引制’,在碎叶购买税票,注明货物种类、数量、价值,沿途关卡验票放行。”
米哈伊尔摇头:“盐引易伪造。我建议用‘联票制’:税票一式四联,商队持一联,碎叶关卡留一联,目的地长安留一联,最后一联由商队返回时交碎叶核销。每联有骑缝章和密记,难以伪造。”
两人争论不休,旁听的学生们也加入,提出各种方案。最终教习总结:“你们的方案各有优劣,可融合:用联票制防伪,但设立‘税票交易所’,商队可根据行程购买不同路段税票,更灵活。”
柳文远和米哈伊尔对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
傍晚,学院食堂。这是可容纳千人的大厅,供应汉餐、胡餐、西域餐、素食等多种窗口。各族学生起初按习惯聚坐,但很快因讨论学业而混坐一桌。
胡人学生教江南学生如何用小刀切羊肉,江南学生教胡人学生用筷子;西域学生演示热瓦普的弹奏技巧,罗兰德学生讲解几何证明;南洋学生分享香料用法,北境学生介绍新农具;女学生们讨论医案,男学生们争辩律法条文……
语言的隔阂、文化的差异、信仰的不同,在共同的学习和探索中渐渐消融。他们或许还会保留本族的习俗,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共享一种新的身份:北辰学子。
图书馆顶楼,萧北辰与诸葛明凭栏俯瞰校园。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教室、实验室、宿舍的窗口透出温暖光芒。晚自习的钟声悠扬,校园道路上还有匆匆赶路的学生。
“主公,您看,”诸葛明指着灯火,“那里坐着的,可能是未来的将军、宰相、大匠、名医、富商、学者……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但都将成为‘北境人’。”
萧北辰沉默良久。他今年三十一岁,但眼角已有细纹。十年征战,五年治国,他见过太多生死,也见过太多人心。
“明公,”他缓缓道,“当年祖父镇守北境,靠的是‘胡汉分治,以胡制胡’。父亲一生忠君,却被君所负,最终战死沙场。而我,想走第三条路——”
“不问出身,唯才是举;胡汉融合,天下归心。”
他望向星空,北辰星在北方天际明亮如灯:
“刀剑能打江山,但治江山,靠的是人心。而汇聚人心最好的办法,不是威逼利诱,而是给每个人公平的机会,让每个人都有希望,让每个人的才华都能绽放。”
“这颗北辰星,”萧北辰轻声道,“不该只照耀汉人,也不该只照耀胡人。它该照耀所有愿意努力、愿意创造、愿意共建美好家园的人。”
“而这些从四方汇聚而来的人才,就是北辰星在人间的光。他们带来的知识、技术、文化,将在这里交融、升华,最终照亮整个天下。”
诸葛明深深一揖:“主公之志,老臣明白了。这北辰学院,便是那‘融炉’——将天下英才熔铸成‘新北境人’。”
萧北辰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校园,转身离去。
钟声又响,已是亥时。许多教室依然亮着灯,各族学子埋头苦读。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参与的,是一场跨越民族、文化、地域、时代的伟大实验。
一个以才能而非出身定义价值的新时代,一个汇聚天下智慧共建家园的新文明,正在这片北方的土地上,悄然萌芽。
而这场实验的核心,叫做:
人才虹吸,天下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