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联盟提议(1/2)

第一幕:南方的密使

永昌三十六年四月初八,辰时,清河郡。

这里是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缓冲地带,名义上仍属大晟,实际已被三大藩镇割据:镇南节度使吴敬瑭占淮西三州,靖江侯刘守光据江淮五府,楚王马殷控荆楚七郡。三人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已成国中之国。

清河郡最大的酒楼“望江楼”顶层雅间内,三大藩镇的代表正襟危坐,气氛凝重。

吴敬瑭派来的是谋士孙仲文,五十余岁,山羊胡,眼如鹰隼。他面前摆着一份《北境九郡舆图详录》,边角已翻得卷起。

刘守光的使者是侄子刘延嗣,三十出头,锦衣佩剑,眉宇间有桀骜之气。他正把玩着一柄北境工坊出品的“百炼钢”短刀,刀身映着晨光,冷冽如冰。

马殷的代表则是心腹爱将韩擒虎,四十岁,黑脸虬髯,沉默如铁塔,膝上横着一杆丈二铁枪。

“两位,”孙仲文率先开口,“吴公让在下问一句:北境开春大典的盛况,都听说了吧?”

刘延嗣冷笑:“何止听说?我们派去的探子回来说,北辰城街市之繁华,比金陵不遑多让;北境军容之盛,比禁军强出三倍。更可气的是——”他“铛”一声将短刀插在桌上,“这种刀,他们工坊月产三千把。我们最好的工匠,三个月打不出一把!”

韩擒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楚王关心的不是刀,是粮。去年荆楚水患,朝廷一粒米未拨,是北境商队运来三万石平价粮,救活十万灾民。楚王问:朝廷不救民,北境救——这天下,谁更该坐?”

孙仲文点头:“正是此理。吴公镇守淮西十年,抵御南蛮七次犯边,朝廷年年索要贡赋,却连军饷都拖欠三年。而北境那边,边军月饷二两,从不拖欠;战死者抚恤百两,伤残者官府养终身。我们手下的兵,最近常私下议论:不如投北境去。”

刘延嗣讥讽:“孙先生倒是坦率。不过吴公拥兵五万,坐拥三州,真舍得放下身段,去给那个三十岁的‘北辰公’当手下?”

“不是当手下,”孙仲文纠正,“是结盟。”

“结盟?”韩擒虎抬眼。

“对。”孙仲文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吴公亲笔写给北辰公的信。信中说:朝廷腐败,民不聊生,藩镇与北境同受其害。愿与北境缔结‘南北盟约’,互不侵犯,互通贸易,军事互助。”

刘延嗣接过信快速浏览,眉头皱起:“吴公愿为盟主?”

“不,”孙仲文摇头,“盟约以北境为尊。”

雅间内一片寂静。

刘延嗣霍然站起:“凭什么?!”

“就凭北境有十万精兵、四百万岁入、九百万民心。”孙仲文平静道,“刘公子,靖江侯拥兵三万,岁入八十万两,辖下百姓三百万——拿什么跟北境争盟主之位?”

刘延嗣语塞。

韩擒虎缓缓道:“楚王的意思呢?”

“楚王说了三句话。”孙仲文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朝廷气数已尽,早晚必亡。第二,北境虽强,但根基在北,十年内无力南下吞并南方。第三,藩镇若各自为战,将来不是被朝廷收拾,就是被北境各个击破——唯有联合,方有生路。”

他顿了顿:“而这联合,需要一个强大的领袖。我们三家,谁都不服谁,那不如……共奉最强的那个。”

刘延嗣重新坐下,脸色阴晴不定。

孙仲文继续加码:“刘公子可知,朝廷最近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党争、贪腐、盘剥百姓。”

“还有——削藩。”孙仲文吐出两个字,“太子党已经上疏,说藩镇耗费国帑、拥兵自重,建议‘收兵权、罢节度、遣文官’。虽然老皇帝还没准,但风向已变。一旦太子登基,第一个要动的就是我们。”

韩擒虎眼中闪过寒光:“楚王也收到风声了。朝廷派了个御史到荆楚,明察暗访,搜集楚王‘不法事’。”

“所以,”孙仲文总结,“与其等朝廷动手,不如我们先联合起来,找个靠山。北境就是最好的靠山——他们需要南方的粮食、丝绸、茶叶、水军;我们需要北境的精铁、军械、盐、还有……名义。”

“名义?”

“对。北境若愿意以‘盟主’身份,公开承认我们三镇的自洽权,朝廷就不敢轻易动我们。因为动了我们,等于打北境的脸——这就是‘狐假虎威’。”

刘延嗣沉默良久,终于道:“叔父的意思,也是结盟可行。但……条件要谈。”

“当然要谈。”孙仲文笑了,“我们三家联合派出使团,北上北辰城。谈判要点有四:”

“一,北境承认三镇自治,朝廷若征讨,北境需给予军事支援。”

“二,三镇与北境贸易,关税减半,优先获得精铁、军械。”

“三,必要时,三镇可借用北境‘名号’——比如打‘奉北辰公令,清君侧’的旗号。”

“四,”他压低声音,“若将来北境真的一统天下……三镇可保留封地、军队,世袭罔替。”

韩擒虎盯着他:“这是吴公的意思,还是楚王的意思?”

“是我们三家共同的意思。”孙仲文一字一句,“信已写好,只需三位签字画押,便可组成联合使团,五日后北上。”

他从怀中取出三份一模一样的密信,铺在桌上。

信是羊皮纸,用朱砂写就,落款处已盖了吴敬瑭的节度使大印。

刘延嗣与韩擒虎对视一眼。

窗外,长江波涛滚滚,东流不息。

南方,已经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刻。

第二幕:漕帮的船

四月十二,大运河,清江浦码头。

这里是南北漕运枢纽,千帆云集,万商往来。但今日码头气氛格外紧张——数百名漕帮汉子持棍棒聚集,堵住了所有货船出入口。

漕帮帮主杜震山站在一艘漕船船头,望着北方,面色阴沉。

他今年五十五岁,掌控大运河三千里水路三十年,手下帮众十万,连朝廷收漕粮都要看他脸色。但最近半年,他的日子不好过。

“帮主,”大管事陈老九低声道,“北境那边……又断了三成的漕船。”

“理由呢?”

“说是‘北境银钞结算制’——凡入北境货物,必须以银钞交易。咱们的船工、纤夫、伙计,都不认那纸片子,非要铜钱。北境关卡就不放行。”

杜震山冷笑:“什么银钞结算,分明是逼咱们低头!他们想掌控漕运,就得先掐住咱们的脖子!”

陈老九苦笑:“可咱们脖子真被掐住了。北境现在自产盐、铁、布,对南方的丝绸、茶叶、瓷器需求大减。咱们的船,北上运货越来越少,回程空载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十万兄弟都得喝西北风。”

正说着,一艘快船靠岸,跳下个精瘦汉子,是派去北境的探子侯三。

“帮主,打听清楚了!”侯三气喘吁吁,“北境在北海郡新建了三座深水港,正在造大海船。他们打算……走海路。”

“海路?!”杜震山脸色大变。

“对。从北海港出发,绕山东半岛,直下江南。海船载货量是漕船十倍,虽说风险大,但一旦走通,咱们漕运就得废一半!”

杜震山一拳砸在船舷上。

大运河是漕帮的命脉,也是朝廷的命脉。一旦北境开辟海路成功,不仅漕帮失业,朝廷的江南赋税运输也将受制于人——海运比漕运快、量大、成本低。

“还有,”侯三补充,“北境礼部侍郎陆文渊,上月秘密见了靖江侯的使者刘延嗣。谈的什么不知道,但事后刘延嗣满脸喜色,乘船北上了。”

杜震山眼神一凛:“藩镇……要和北境结盟?”

“怕是如此。”

陈老九急道:“帮主,若藩镇与北境联手,南北夹击,朝廷必垮。到时候漕帮怎么办?咱们这十万兄弟,可是朝廷的眼中钉——”

“朝廷?”杜震山嗤笑,“朝廷什么时候把咱们当人看了?收漕粮时点头哈腰,收完了就骂咱们是‘漕匪’。去年运粮,兵部克扣运费三成,咱们兄弟饿着肚子拉纤,死了十七个——朝廷给过一个铜板的抚恤吗?”

他望向北方,眼中闪过决绝:“侯三,准备船,我要亲自去一趟北辰城。”

“帮主?!”众人惊愕。

“漕帮不能等死。”杜震山一字一句,“朝廷靠不住,藩镇信不过,那咱们就……投北境。”

“可咱们是江湖帮派,北境能接纳?”

“江湖帮派怎么了?”杜震山冷笑,“北境连胡人都用,连女人都让当官,还会嫌弃咱们漕帮?咱们有船、有人、有航道经验——这就是本钱!”

他顿了顿:“况且,我听说北境那位北辰公,最重‘实利’。咱们漕帮若愿归附,帮他掌控大运河,打通南北水路……这份礼,够不够重?”

陈老九犹豫:“那朝廷那边……”

“朝廷?”杜震山望向南方,目光如刀,“等咱们在北境站稳脚跟,第一件事就是断了江南的漕粮——让朝廷那帮老爷们,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江风吹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这个掌控运河三十年的老人,做出了人生最大的赌注。

第三幕:金陵的暗涌

四月十五,金陵城,靖江侯府。

刘守光屏退左右,独留侄儿刘延嗣在书房密谈。

“叔父,”刘延嗣低声道,“孙仲文、韩擒虎都已签字,联合使团三日后出发。这是盟约草案,请叔父过目。”

刘守光接过羊皮卷,仔细阅读。他五十岁,身材微胖,面容和善如富家翁,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透露出绝非庸碌之辈。

“以北境为尊……”他缓缓念出这一条,笑了笑,“吴敬瑭那老狐狸,这次倒舍得放下身段。”

“他是被朝廷的‘削藩’风声逼急了。”刘延嗣道,“太子党在淮西安插了不少眼线,最近频频接触吴敬瑭手下的将领,许以高官厚禄,想分化瓦解。吴敬瑭怕了。”

刘守光放下草案,走到窗前。

窗外是金陵城的秦淮河,画舫如织,笙歌隐隐。这座六朝古都,依旧繁华如梦,但梦下已是暗流汹涌。

“延嗣,你觉得萧北辰会接受盟约吗?”

“会。”刘延嗣肯定道,“北境虽强,但毕竟偏居北方,缺三样东西:南方的粮食、江南的财富、长江的水军。这三样,我们都能给。而他要付出的,只是一个‘盟主’的虚名,和一些军械贸易的优惠——这笔买卖,他稳赚不赔。”

刘守光摇头:“你不了解这种人。他要的,从来不只是实利。”

“那还要什么?”

“人心,和大义。”刘守光转身,目光深邃,“萧北辰起家时,打的是‘为父报仇、清君侧’的旗号。后来治北境,讲的是‘胡汉一家、民生为本’。现在他雄踞北方,缺一个南下的‘名分’——而我们的盟约,恰恰能给他这个名分。”

刘延嗣不解:“我们请他当盟主,怎么就成了他南下的名分?”

“你想想,”刘守光缓缓道,“若我们三家藩镇公开奉北境为盟主,等于向天下宣告:南方承认北境是北方正统。这比朝廷那个不痛不痒的‘郡王册封’,有力得多。”

“届时,萧北辰就可以说:不是我要南下,是南方诸侯请我南下,共讨无道朝廷——这就叫‘奉天应人’。”

刘延嗣恍然,随即心惊:“那咱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是引狼入室,但也是驱虎吞狼。”刘守光冷笑,“朝廷是虎,北境是狼。咱们这些小羊,夹在中间,要么被虎吃,要么被狼吃。最好的办法,就是引狼来斗虎,等两败俱伤,咱们再……”

他没说完,但刘延嗣懂了。

“叔父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但也不全对。”刘守光走回案前,指着地图,“萧北辰不是傻子,他肯定看得出我们的算计。所以盟约一定要签,但签完之后,咱们要做三件事:”

“第一,借势。借北境的威名,震慑朝廷,保住地盘。”

“第二,学技。趁贸易之便,大量引进北境的军械、农具、工匠技术,壮大自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