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联盟提议(2/2)
“第三,观望。看北境与朝廷斗得如何。若北境胜,咱们及时归附,不失富贵;若朝廷胜,咱们立刻翻脸,以‘讨逆’之名北上抢地盘;若两败俱伤……那这天下,就该换人坐坐了。”
刘延嗣听得心潮澎湃,但还有疑虑:“可萧北辰若真的一统天下,会容得下咱们这些藩镇吗?”
“容不下。”刘守光坦然,“所以盟约里要写清楚:若北境一统天下,三镇可保留封地、军队,世袭罔替。他若答应,就是缓兵之计;若不答应,咱们也有理由翻脸。”
“他若假意答应,事后反悔呢?”
“那他就失了信义,天下人会怎么看?”刘守光微笑,“萧北辰最在乎名声,他不会轻易毁约。至少……在彻底平定天下前,不会。”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了。
刘守光最后道:“延嗣,这次北上,你记住三句话:”
“第一,姿态要低。咱们是去求盟,不是去谈判。”
“第二,出手要大方。礼物备足,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美人,挑最好的送。”
“第三,”他压低声音,“若有单独面见萧北辰的机会,替我问一句话:‘北辰公之志,在北方乎?在天下乎?’”
刘延嗣郑重记下:“侄儿明白。”
走出书房时,金陵城已沉浸在夜色中。
刘延嗣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灯火通明,却莫名有种末日的繁华感。
这座城,这个王朝,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人……
或许真该换一片天了。
第四幕:荆楚的忧思
四月十八,江陵城,楚王府。
马殷站在城楼上,望着浩浩长江,久久不语。
他今年六十有二,是三大藩镇中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年轻时曾随老镇北王萧擎天北伐胡人,二人有袍泽之谊。后来萧擎天冤死雁门关,马殷曾上书力谏,被贬到荆楚,一待就是二十年。
“韩擒虎,”他忽然开口,“你说萧北辰……长得像他祖父吗?”
身后的韩擒虎愣了愣:“末将未曾见过老镇北王。”
“我见过。”马殷眼中浮现追忆,“永昌十五年,漠北决战。萧擎天率三千铁骑冲胡人大营,身中三箭,血透重甲,仍斩将夺旗。那一战,我就在他左翼。”
他顿了顿:“班师回朝后,他抱着三岁的孙子来见我,说:‘老马,这是我孙儿北辰,你将来多照应。’那孩子眼睛亮得像星子,冲我笑……”
韩擒虎沉默。
“后来他死了,他儿子也死了,那孩子成了孤儿。”马殷声音渐低,“我本想接他来荆楚,但朝廷盯得紧,没敢动。再后来,听说他成了纨绔,我失望了好久。直到……雁门关真相大白,他北上复仇,七年成势。”
他转身,看着韩擒虎:“你说,这是天命,还是人为?”
韩擒虎想了想:“末将以为,是天命所归,更是人为所致。若萧北辰真是纨绔,给他一百年也成不了事;他能成事,是因为他本就是潜龙。”
“潜龙……”马殷喃喃,“是啊,潜龙在渊,一朝风云便化龙。”
“王爷,”韩擒虎犹豫道,“咱们真要和北境结盟吗?吴敬瑭、刘守光,都是首鼠两端之辈。将来若有事,他们怕是第一个跑。”
“我知道。”马殷苦笑,“但咱们有得选吗?荆楚七郡,去年水灾,今年蝗灾,百姓易子而食。朝廷一粒粮不给,还催缴赋税。若不是北境那三万石平价粮,江陵城早反了。”
他走下城楼,来到王府后园。
园中有一小片麦田——是他亲手种的,说要“不忘农本”。麦子长势不好,稀稀疏疏。
“擒虎,我老了。”马殷蹲下身,抚摸麦穗,“六十多岁,还能活几年?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后,这荆楚七郡的百姓,怎么办?”
“交给世子……”
“世子?”马殷摇头,“他性子软弱,守不住基业。朝廷若削藩,他第一个投降;北境若南下,他怕是连抵抗都不敢。”
他站起身,目光渐坚:“所以,我要趁还活着,给荆楚找一条生路。北境……或许就是那条路。”
韩擒虎急道:“可王爷与老镇北王有旧,若投北境,也算全了袍泽之义。为何要拉上吴敬瑭、刘守光那两个小人?”
“因为光靠咱们一家,分量不够。”马殷道,“三家联合,才有资格和北境谈条件。况且……那两人虽是小人,但手下有兵有地,能牵制朝廷。将来若北境真的一统天下,有他们在,也能多几分制衡,免得……免得像萧擎天那样,功高震主,兔死狗烹。”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苍凉。
韩擒虎懂了。
王爷不是在为自己谋后路,是在为荆楚百姓、为袍泽后人、甚至为那个未曾谋面的故人之孙……谋一个尽可能好的结局。
“末将明白了。”韩擒虎单膝跪地,“这次北上,末将定护好盟约,不负王爷所托。”
马殷扶起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雕着北斗七星,玉质温润,显然常年佩戴。
“这是我与萧擎天结拜时,他送我的信物。你带去北辰城,交给萧北辰。告诉他……”马殷顿了顿,“告诉他,他祖父若在天有灵,定以他为荣。”
韩擒虎双手接过玉佩,郑重收好。
长江滔滔,东去不返。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而新时代的序幕,正在北方缓缓拉开。
第五幕:北辰城的权衡
四月二十五,北辰城都督府。
萧北辰看着案上三样东西:
左边,是南方三镇联合签署的《南北盟约草案》。
中间,是漕帮帮主杜震山的亲笔信——愿率十万帮众归附,助北境掌控大运河。
右边,是马殷送来的北斗玉佩,以及一封以叔侄相称的私信。
诸葛明、陆文渊、潘龙、离火四人分坐两侧,神色各异。
“都说说吧。”萧北辰放下玉佩,“这盟,结还是不结?”
潘龙率先道:“末将以为当结!南方三镇拥兵十二万,辖地十五州,人口千万。若得他们归附,等于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半壁江山。更别说还有漕帮——掌控大运河,江南赋税命脉就在咱们手中!”
陆文渊摇头:“可这三镇首鼠两端,今日能叛朝廷,明日就能叛咱们。盟约里写‘保留封地、军队,世袭罔替’,这分明是想当国中之国。主公若答应,将来如何削藩?若不答应,他们必生二心。”
离火关注点不同:“漕帮十万帮众,鱼龙混杂,如何安置?让他们继续掌控运河,等于把南北交通命脉交给江湖帮派,风险太大。”
诸葛明沉吟良久,缓缓道:“主公,臣以为……盟要结,但方法要变。”
“哦?明公细说。”
“南方三镇,实力、动机、人品各异,不可一概而论。”诸葛明分析,“吴敬瑭被朝廷逼急,是想找靠山;刘守光首鼠两端,是想左右逢源;马殷念旧情、忧百姓,是想托付后路。”
“所以,咱们要区别对待。”
他走到地图前:“对吴敬瑭,可结盟,但条件要苛刻——要他交出淮西三州的盐铁专卖权、允许北境驻军监督、子侄入北辰书院为‘质子’。”
“对刘守光,可虚与委蛇——答应一切条件,但实际执行拖沓。此人贪婪,咱们就用贸易利益吊着他,让他舍不得翻脸。”
“而对马殷……”诸葛明看向那枚玉佩,“可真诚结盟。楚王年事已高,真心想为荆楚谋后路。咱们可承诺:若将来一统,保留马家爵位,荆楚官员优先任用本地贤才,赋税三年不增——以此收荆楚民心。”
萧北辰点头:“那漕帮呢?”
“漕帮要收,但不能全收。”诸葛明道,“杜震山想的是‘换汤不换药’,继续当他的土皇帝。咱们要的是‘运河国有化’——可任命杜震山为‘运河总督’,但下设各段分设官府、驻军;帮众择优录用为官差、船工,其余分田安置。如此,既得运河,又得民心。”
陆文渊补充:“还有一层:南方三镇与漕帮同时来投,朝廷必震怒。咱们可借此施压,在册封谈判中争取更好条件——比如,要求朝廷承认咱们对南方三镇的‘保护权’。”
潘龙眼睛一亮:“若朝廷不答应呢?”
“那咱们就公开与三镇结盟。”陆文渊微笑,“到时候,天下人会看到:朝廷众叛亲离,北境万邦来朝——谁才是天命所归?”
众人议论渐酣。
萧北辰却一直沉默,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北斗玉佩。
玉佩温润,仿佛还带着老楚王掌心的温度。
他想起了祖父——那个一生忠君,却死于君命的老人。
若祖父还在,会怎么选?
是继续忠于那个腐朽的朝廷,还是……为天下百姓,换一条新路?
“主公?”诸葛明轻声唤道。
萧北辰抬起头,眼中星辉流转。
“明公,你说马殷问我‘志在北方还是天下’,”他缓缓道,“我的答案是:志在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至于这天下姓李还是姓萧,不重要。”
“所以,盟要结,但不是为了扩张地盘,而是为了——减少战乱,尽早让天下归一,让百姓少受几年苦。”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北辰城华灯初上,市井喧哗,孩童欢笑。
“你们看这城,”萧北辰轻声道,“七年前,这里一片废墟。如今,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孩子有书读,老人有所养。这就是我想要的天下。”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所以,告诉南方三镇:”
“第一,北境愿结盟,但盟约主旨是‘保境安民,共抗暴政’。朝廷若不动他们,北境不动;朝廷若动,北境必援。”
“第二,三镇须推行北境的‘轻徭薄赋’‘胡汉平等’‘兴学重医’等新政。北境将派官员协助——不是监视,是帮扶。”
“第三,若将来天下一统,三镇可保留爵位、府邸、田产,但兵权、政权、财权须归中央。子弟可入仕,但须经科举。”
“至于漕帮——”他顿了顿,“告诉杜震山:北境欢迎一切愿为民造福的力量。漕帮兄弟若愿归附,一律按北境军民待遇:分田、安置、子女入学。杜震山可任‘运河总督’,但须接受北境官制考核。”
诸葛明肃然:“主公,这些条件……他们未必全答应。”
“那就谈。”萧北辰微笑,“谈判的本质,不是让对方全盘接受,而是摸清对方的底线,找到共赢的空间。咱们的底线是:民生为本,天下归一。只要不碰这两条,一切可谈。”
他最后拿起那枚北斗玉佩,轻轻握在手心。
“至于马殷……”他看向南方,“告诉楚王:祖父的袍泽,便是我的长辈。荆楚百姓,亦是北境同胞。他日若南下,定不负所托。”
夜深了,议事结束。
萧北辰独自登上钟楼,望着南方星空。
那里,有千万百姓还在饥寒交迫,有忠良之后还在苦苦支撑,有野心家在算计钻营……
但无论如何,历史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
南方诸侯的联盟提议,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宏大、也更有希望的时代,即将到来。
而他,和这片土地上所有渴望安宁的人们,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