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货币发行(2/2)

声浪如潮。萧北辰扶起崔琰、沈万金:“信誉如琉璃,铸之难,毁之易。银钞成败,不在纸,而在人心。望诸君与孤同心,护此北境血脉。”

第五幕:银钞诞生

决议既下,北境这架庞大的机器全力开动。

工部之责:离火亲赴北海,督造钞纸。工匠发现,北海沿岸一种名为“铁线藻”的海藻,纤维坚韧异常,煮熟捣烂后与云中桑皮、祁连狼毒草根混合,所造纸张呈淡青色,撕之不裂,水浸三日不烂,火烤仅焦边。更有趣的是,纸张在阳光下隐现细密波纹,如同海浪——此为天然防伪。

雕版大师来自碎叶,名唤阿罗多,祖辈为波斯细密画匠。他闭门三月,设计出五幅图案:

壹贯钞:正面北辰七星,背面万里长城雪景,暗纹为北境九郡地图微雕。

伍佰文:正面定北堡雄姿,背面北海盐场劳作图,暗纹为盐晶纹。

壹佰文:正面萧北辰侧影(仅轮廓),背面农夫耕织,暗纹为麦穗。

伍拾文:正面官银号建筑,背面市集交易,暗纹为铜钱连纹。

拾文: 正面北斗七星简化图,背面童子读书,暗纹为“信”字篆书。

每张钞左下角有微雕小字,需用西域进贡的“放大水晶”才可看清,上书“北境信誉,重于山海”。右上角有隐形印记,涂特制药水后方显现,为当日监印官画押。

户部之责:陈宣统筹准备金。北境府库倾囊而出,又向各大商会“信用借款”,共筹得:白银一百二十万两(其中三十万两为西域贸易所得马蹄银)、黄金六万两(主要来自祁连郡金沙)、铜钱三百五十万贯(含新铸“北境通宝”八十万贯)。分储三地:

北辰总库:白银六十万两、黄金三万两、铜钱二百万贯,藏于定北堡地下金库,机关重重,由“玄甲卫”日夜看守。

碎叶分库:白银四十万两、黄金两万两、铜钱一百万贯,位于丝绸之路要冲,库墙厚达丈余。

北海分库: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一万两、铜钱五十万贯,临海而建,有暗道通港口,紧急时可船运。

每库设三把钥匙:户部官员持一把,银号大掌柜持一把,监督司特使持一把。开库须三人同在,每日对账,账本一式四份(三库各一,主公处存一)。

监督司之立:崔琰就任首任司正,选拔下属不同凡响——有曾因直言被贬的御史,有精通算学的寒门子弟,甚至有两位曾是钱庄账房,熟知钱币作假之术。监督司衙门不设于繁华处,而在铸币局旁一简朴院落,门联上书:“一厘一毫,民脂民膏;一张一弛,国运所系。”

三个月后,首批银钞印毕。总计发行八十四万贯(按壹两银兑一贯钱,合八十四万两),为准备金的七成。其余三成作为“兑付缓冲”,防集中挤兑。

银钞用特制木箱封装,箱体封条盖七人之印。启运之日,萧北辰亲至铸币局,与六位合议人共同查验。他随机抽取一箱,开箱取出一沓壹贯钞。

钞纸挺括,触之有细微颗粒感。迎光看去,北斗七星图案中的“天枢星”微微凸起,指尖抚摸可感。背面的长城雪景,远观巍峨,近看可见砖纹细节。隐形的药水印记处,涂药后显现一朵小小的梅花——那是萧北辰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就是它了。”萧北辰轻声道,“北境的信誉,便托付于这一张张纸上了。”

第六幕:北海盐场的考验

十月初八,北海盐场。北风凛冽,盐垛如雪山连绵。

上千盐工聚集在盐课司门前广场,翘首以待。他们已知今日工钱将发“新玩意”,窃窃私语中混杂着疑虑与好奇。

盐课司大使登上木台,高声道:“奉北境都督府令,自本月起,盐场工钱改发‘北境银钞’!此钞与铜钱等值,随时可至官银号兑换!”

台下哗然。老盐工王老实挤到前面,嗓门洪亮:“大人!咱们粗人不懂什么银钞!咱们就要铜钱,沉甸甸的铜钱!纸片子能买米吗?能扯布吗?刮风下雨烂了咋办?”

盐场外,官银号北海分号早已搭起临时棚子。大红横幅高挂:“北境银钞,见钞即兑,分文不差。”柜台后,白银、铜钱堆叠整齐,阳光下耀眼夺目。银号大掌柜拱手道:“哪位乡亲不信,现在就可试兑!”

王老实一咬牙,接过刚发的半贯(五百文)银钞——两张壹佰文、三张伍拾文、五张拾文。他捏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纸,走到银号柜台前,手有些抖:“俺…俺全换成铜钱!”

伙计笑容可掬:“好嘞!”取出一贯新铸的“北境通宝”,数出五百枚,用麻绳串好,又用红纸封腰,推至柜台:“您点一点。咱们银号立了规矩:兑钱不超过十贯者,立等可取;超十贯者,半个时辰内备齐。绝不让乡亲多等!”

王老实盯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又看看手中轻飘飘的银钞,忽然问:“那…俺再换回去,成不?”

围观者哄笑。伙计却不恼:“当然成!银钞兑钱,钱兑银钞,本是一理。”又将铜钱收回,银钞递还。

这一兑一换,手续清晰,态度恭敬。盐工们看在眼里,疑虑消了大半。

王老实攥着银钞,走向盐场外的“兴隆市集”。米铺“丰泰号”老板昨日被官府召集,明令必须收银钞,且价格与铜钱同。见王老实来,老板主动招呼:“王老哥,今日新米到店,四十文一斗,用银钞一样价!”

王老实递过一张壹佰文钞。老板找给他六十文铜钱,又指着墙上告示:“您瞧,官府明文:拒收银钞或抬价者,初犯罚银十两,再犯没收店铺。咱们正经生意人,哪敢乱来?”

更让王老实惊讶的是,买完米后,布店掌柜见他手持银钞,竟主动打折:“老哥用银钞?好!这粗布原本三十文一尺,您给二十八文就成!银钞轻便,咱们收着也方便,省了称铜钱的工夫!”

原来,布店掌柜昨日收了银钞,当晚到银号兑换,发现不仅立刻兑出,银号还附赠一个小红包——内装五文钱,称为“乐用银钞赏”。虽钱不多,却是个彩头。银号伙计解释:“这是陈尚书定的规矩,首月内用银钞交易超过百文者,皆有赏。鼓励大家习惯用钞。”

消息如风传开。盐工们开始用银钞买酒割肉,商贩们收到银钞,有的直接存银号,有的继续流通。市集上出现有趣一幕:卖鱼的老汉收到伍拾文银钞,转身就用它向卖菜婆子买青菜,婆子又用这钞扯了二尺头绳……一张银钞,半日内流转五六手。

更大的考验来自外地商人。祁连郡“皮货王”马掌柜带着五千两白银来北海采购海盐,正愁押运沉重,听闻银钞之事,亲至银号试探。他将一千两白银存入,换得壹贯钞一千张。轻飘飘一沓纸,竟抵千斤白银!采购八百担盐,用去六百张钞,余下四百张他本欲兑回白银,银号掌柜却建议:

“马掌柜何不试试‘飞钱汇兑’?您将这四百贯银钞存于本号,我给您开具‘北海-碎叶通兑票’,持票到碎叶分号,可兑出银钞或白银。您下一站不是要去碎叶采购香料吗?省了押运之险,只收千分之五汇费。”

马掌柜眼睛一亮。他走南闯北,深知携巨款风险:遇盗、沉船、损耗皆有可能。这银钞汇兑,简直是商界福音!当即办理。三日后他到碎叶,凭票兑出银钞,采购香料丝毫无碍。西域商人见他用北境银钞,好奇询问,马掌柜大赞:“轻便安全,汇通九郡,此真宝物也!”

盐场考验十日,银号兑付记录如下:

总计发出银钞:三千五百贯

兑回铜钱:八百贯(多为初日试探)

兑回白银:两百两

留存流通:两千四百贯以上

银钞交易次数:每日平均五百余次

陈宣收到北海急报,长舒一口气:“第一步,成了。”

第七幕:银钞如血

冬去春来,北境银钞如融雪春水,从三大试点蔓延开来,浸透北境每一寸经济土壤。

官府强力推动:

税收改制:各郡夏税秋粮,三成须纳银钞。农户可先卖粮得钞,再以钞纳税。

官营专卖:盐、铁、茶、马匹交易,只收银钞。盐引、茶引皆以银钞购买。

军饷改制:士卒饷银,三成发银钞,凭钞可在军营“忠烈市”优先购买特供物资。

俸禄发放:官吏俸禄,五成发银钞,且银钞部分加发百分之二作为“乐用贴”。

汇兑网络:九郡主要城池皆设官银号,银钞通兑通汇,汇费低廉。

信誉事件簿:

腊月廿三,碎叶郡。西域大商队“驼铃帮”携价值一万两千贯的银钞采购茶叶,临行前帮主阿卜杜拉突发奇想,要求全部兑换成黄金带走,试探北境信誉。碎叶分号黄金不足,急报北辰。陈宣下令:调北海、朔方两分库黄金,由两百轻骑护送,四日疾驰三千里送至碎叶。当众开箱,黄澄澄的金锭堆成小山,足额兑付。阿卜杜拉震惊,不仅未全兑,反而追加存入两万两白银,换得银钞。此事传遍西域,商谚云:“北境纸,赛黄金;萧郎诺,重九鼎。”

正月十五,云中郡。农户刘老三卖粮得银钞五贯,藏于炕席下。其妻不慎烧炕过旺,炕席起火,银钞烧毁一半。刘老三哭诉至县衙,县令按《银钞损毁补偿条例》,查验残钞编号、存根后,补发新钞(扣除三成“保管不力费”)。刘老三感激涕零,逢人便说:“银钞烧了还能补,官府说话真算数!”

二月二,河间郡。私铸团伙伪造银钞,技术精良,几可乱真。但流通第三日即被识破——真钞浸水后隐现“北境”二字水印,伪钞无。监督司与刑部联动,三日破案,主犯凌迟,从犯斩首,伪钞当众焚毁。刑场旁立新碑:“私造银钞者,以此为例。”

经济血脉贯通:

朔方粮商张百万,往年运粮至北海,需雇镖师十人、大车三十辆,其中十辆专运银钱。今春他轻装简从,怀揣十万贯银钞(仅两木匣),乘马车五日即达北海。购盐后余钞六万贯,当即汇往碎叶分号,预订西域玉石。他感慨:“昔日携银如负山,今朝怀纸走天涯。北境九郡,真成一统市场矣。”

云中老农李石头,卖粮得银钞三贯,存入本地银号。银号开具“定期存单”,年息百分之三。半年后其子河间娶亲,他凭存单在河间分号取出现银,分文不差。老汉老泪纵横:“活了六十岁,第一次觉得钱能生钱,还能飞过千山万水。”

官府层面,户部首次做出完整“北境岁入岁出预算”。因银钞流通,税收效率提升三成,贪墨空间大减。各郡财政往来,皆通过银号划转,账目清晰可查。陈宣笑言:“昔日对账如乱麻,今朝账目似明镜。”

萧北辰左眼中的星辉,映照出惊人的经济气象:

金色气运原本如江河奔涌,却时有淤塞、分流、回旋。自银钞流通,无数纤细而明亮的金色光丝从北辰城银号总库喷涌,沿官道、商路、水脉疾驰,瞬间编织成一张覆盖北境的金色光网。

光网节点处,市集更繁荣:碎叶的驼铃、北海的渔歌、云中的牧笛、河间的丝竹,交易声此起彼伏。光丝流动速度倍增,财富周转如血液奔流。

更关键的是,所有光丝的源头与归宿,都清晰指向北辰城。那里不仅是政治中心,更是信誉中心、财富心脏。一张张银钞如同忠诚的信使,将北境的经济活动、财富分配、人心向背,紧密联结于萧北辰的旗帜之下。

春分日,萧北辰与陈宣登定北堡最高处,俯瞰北辰城万家灯火。

“主公请看,”陈宣指着城中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银号,那是商铺,那是市集。每一点光亮背后,都有银钞在流转。它不仅是交易媒介,更是信誉凭证、北境认同。”

萧北辰负手而立,夜风吹动衣袍:“陈宣,你可知这银钞最厉害之处何在?”

“臣愚钝。”

“在于它无形中重塑了‘价值’的概念。”萧北辰缓缓道,“从前,价值在于铜铁金银,是实物。而今,价值在于信誉、在于制度、在于人们对北境未来的共同信任。这信任,比任何金属都珍贵,也比任何金属都脆弱。”

他转身,目光深邃:“守护这银钞,便是守护北境之魂。它若坚挺,北境经济便固若金汤;它若崩溃,北境人心便四分五裂。此物,重如九鼎。”

陈宣深深一揖:“臣必以性命护此钞信。银钞在,北境在;银钞信,北境兴。”

城楼下,更夫梆子声传来。市集仍未散,银号灯火通明,伙计正在盘点今日兑付账目。一张沾着鱼腥味的伍拾文银钞被存入银库,它将经过清理、整理,明日或许会流向云中的牧场,或许会抵达碎叶的商队,继续履行它的使命——作为北境信誉的载体,流淌在这片土地的经济血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