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夏季攻势(2/2)
一次,一支侦察小队在阴山古道东段,发现并确认了察哈尔部设在一条干涸古河道旁的一处重要马场——名为“野马滩”。此地水草丰美,守军约两千,正在为龙城方向的巴特尔集结、驯养战马,对于极度依赖马力的草原部落而言,此地至关重要。
赵铁鹰接到情报后,眼中精光一闪,当机立断,亲率三千铁鹞子,人衔枚,马裹蹄,一昼夜强行军三百余里,穿越了数片危险的流沙区和丘陵地带,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了野马滩外。
战斗毫无悬念。经过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守军大多还在睡梦之中,营地外围的警戒哨也被星辉卫队出身的尖兵悄无声息地拔除。随着赵铁鹰一声令下,三千铁鹞子如同猛虎下山,点燃火箭,首先射向营地的帐篷和草料堆,瞬间引发冲天大火,制造混乱。随后,骑兵如潮水般涌入营地,马槊挑刺,弯刀劈砍,如同砍瓜切菜般冲杀。赵铁鹰一马当先,那杆马槊如同毒龙出洞,翻飞之间,必有人坠马,他亲自挑杀了试图组织抵抗的马场守将。
此战,焚毁草料堆积如山,夺获正处于驯养阶段的良马超过五千匹,斩杀守军一千七百余人,俘虏三百,其余溃散。此战不仅极大地削弱了察哈尔部的机动力和未来潜力,更沉重地打击了敌军士气,让巴特尔震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在北路军这种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迅捷打击下,阴山古道东西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切断,来自西部的援兵和物资无法东运。狼居胥山南麓的残敌被梳篦般反复清理,要么被歼灭,要么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被迫放弃经营已久的巢穴,向龙城方向收缩,正好落入了萧北辰预设的决战区域。赵铁鹰完美地扮演了铁锤的角色,以令人目眩的机动性和凌厉的攻击,将散落的“钉子”狠狠砸向了铁砧与利剑之间,为最终的决战创造了最为有利的条件。
**第五幕:中路剑锋**
萧北辰亲率的中路军,兵锋直指黑水河源头的龙城旧址。这里曾是数百年前一个强盛游牧民族王庭的所在地,虽已荒废多年,殿宇倾颓,但残存的城墙基址、依山傍水的地形,以及后世占据者不断的修缮加固,使其成为北境腹地易守难攻的天险,更是草原部落心中具有象征意义的圣地之一。
察哈尔部首领巴特尔,人送外号“黑水熊王”,身高九尺,腰大十围,力能搏熊,性格彪悍暴烈,是铁木真麾下为数不多未在之前大战中受损严重、反而趁机吞并了不少溃兵部落、实力有所膨胀的强大首领。他收拢了大量铁木真的溃兵以及东部、北部逃来的残部,兵力迅速膨胀至近四万之众,虽良莠不齐,但其中不乏悍勇敢死之士。凭借龙城地利以及缴获的部分北境军装备,巴特尔气焰十分嚣张,甚至扬言要在此地与萧北辰决一死战,重现草原荣光。
中路军抵达黑水河南岸时,时间已至七月下旬。远远望去,龙城旧址黑压压地盘踞在河北岸一片逐渐升高的山坡上,残破但经过加固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冷光,上面旌旗招展,守军身影绰绰,防守森严。黑水河虽然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河岸陡峭,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
巴特尔见北境军至,并未龟缩不出,反而有意展现其“勇武”,派出一支约三千人的精锐骑兵,涉过河水较浅处,来到南岸,在距北境军营地数里之外来回奔驰挑衅,骑士们发出野性的嚎叫,试图激怒萧北辰,引其仓促出战,半渡而击。
萧北辰岂会中此浅显之计?他命令前军以强弩射住阵脚,密集的箭雨迫使敌军不敢过分靠近,并不派兵接战,只是冷眼旁观,任由敌军在河对岸叫骂喧嚣。随后,他亲自勘察地形,选择在黑水河南岸一处背靠山峦、视野开阔的高地,扎下坚固无比的连营。营寨布局并非简单的方阵,而是暗合九宫八卦,内外数层,营营相连,互为犄角,壕沟、拒马、箭塔一应俱全,防御力极强。
接下来的数日,萧北辰每日只派小股部队,乘临时扎制的木筏或寻找几处水流较缓的浅滩,进行试探性的佯攻,一旦敌军大队出动,便立刻后撤回南岸。主力则深沟高垒,养精蓄锐,并不急于求战。同时,他派出大量工兵,砍伐黑水河畔的林木,日夜不停地建造更多的攻城塔、云梯、壕桥等器械,并继续加固营寨,摆出一副准备长期围困、并最终依靠器械优势强攻的架势。
巴特尔见状,心中窃喜。他自恃龙城内存粮充足,据险而守,乐得与萧北辰对峙,一方面可以消耗北境军的锐气和粮草,另一方面也在等待其他方向可能出现的变数,或者期盼北境军久攻不下、士气衰竭、露出破绽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几次故意示弱,收缩防线,企图引诱萧北辰渡河强攻。
然而,他并不知道,萧北辰的左眼,那蕴含神秘星辉的眸子,几乎每个寂静的夜晚,都会独自立于南岸高处,如同雕塑般凝视着龙城的每一处细节。在星辉的独特视野中,龙城的能量流动、防御体系的薄弱点、甚至地脉的走向,都如同掌上观纹,清晰可见。他不仅在观察,更在推演,在计算。
诸葛明则忙于整合各方汇集而来的情报,尤其是梵眼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关于龙城内部布防、粮草储备、将领关系乃至巴特尔性格习惯的详细资料。
“主公,综合各方情报,巴特尔性格骄横,刚愎自用。他将主要兵力,包括其最精锐的‘熊罴卫’,都部署在了正面,也就是面向黑水河、最容易遭受攻击的南面和东面城墙。其侧后倚靠的‘断魂崖’,地势极为陡峭,近乎垂直,高逾二十丈,他认为天险难越,飞鸟难渡,故而防守相对空虚,只有少量固定哨兵和一些老弱辅兵驻守崖顶平台,负责了望。”诸葛明在军帐中,指着沙盘上龙城后方的断魂崖分析道,羽扇在崖顶位置轻轻一点。
萧北辰的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代表断魂崖的陡峭模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山势陡峭,于我难,于敌亦难。然,难,并非不可能。巴特尔倚仗天险,疏于防范,这,便是他最大的破绽,也是我致胜的关键。”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离火和如同影子般的梵眼:“离火,我军中尚存多少‘火龙出水’?能否进行紧急改装,使其射程更远,弹道更高,可以抛物线方式,将燃烧物抛射至断魂崖之后?”
离火略一思索,眼中那跳跃的创新火焰更盛:“回主公,随军携带的‘火龙出水’尚有四十七具。若减轻装药量,调整发射底座角度至最大仰角,并为此批火箭加装特制的‘飞天翼’,或可使其射程和高度大幅增加,勉强越过断魂崖,将燃烧物投送至崖后区域。只是……如此改装,精度难以保证,落点会非常分散。”
“无需精度。”萧北辰冷然道,左眼星辉一闪,“覆盖即可。我要的,不是精准杀伤,而是混乱,是火光,是浓烟!是要让龙城守军,尤其是巴特尔,以为其后方被袭,退路已断!”
他又看向梵眼,语气不容置疑:“梵眼,你亲自挑选星辉卫队中身手最矫健、最擅长攀援、心理素质最稳定者,人数不必多,五十人足矣。携带硫磺、烟硝、火油等引火之物,以及信号烟火,借夜色掩护,秘密潜至断魂崖下,设法攀援而上。抵达崖顶后,清除哨兵,布置火场,听我号令,以硫磺烟硝燃放三色烟火为号,同时纵火!”
梵眼默默点头,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绝对的服从,没有任何疑问。对他而言,命令即是真理,困难即是常态。
“传令各军,明日白天,加大佯攻力度,多树旗帜,广造声势,做出久攻不下、士卒疲惫急躁之态,进一步麻痹巴特尔。今夜,子时三刻,便是决胜之时!”萧北辰最终下令,左眼星辉炽盛,仿佛已穿透营帐,预见了龙城在火光与鲜血中易主的结局。
**第六幕:龙城烈焰**
七月三十,农历六月十五刚过,天公作美,月隐星稀,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正是月黑风高、利于奇袭的杀人夜。
子时刚过,龙城内外,除了巡逻队火把移动的微弱光点和刁斗时断时续、带着困意的敲击声,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连续多日的对峙和小规模冲突,让守军的精神也从最初的紧张逐渐变得麻木和松懈,尤其是后方的断魂崖,更是被视为绝对安全之地。
断魂崖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脚下湍急的黑水河水流撞击岩石发出的哗哗声,不绝于耳,恰好掩盖了细微的动静。五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星辉卫队成员,身着特制的黑色夜行衣,脸上、手上都涂抹着混合了木炭的黑泥,如同彻底融入了岩石的阴影之中。他们背负着特制的、分量不轻的引火物,以及飞爪、绳索、短刃等工具,在梵眼的亲自带领下,如同五十只灵巧的壁虎,利用崖壁的裂缝、凸起的岩石以及坚韧的藤蔓,开始向近乎垂直、湿滑异常的崖顶攀爬。
崖壁湿滑,布满青苔,时有松动的石块被碰落,坠入下方轰鸣的河水中,发出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声响,每一次都让在崖下黑暗中接应、警戒的人员心头一紧。但梵眼与其队员皆训练有素,心理素质极佳,身手矫健远超常人,总能提前预判,化险为夷。他们默契无声,仅凭手势交流,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艰难、缓慢而危险的攀爬,全员终于安全抵达崖顶边缘。
崖顶面积不大,杂草丛生,靠近龙城内侧的一方,散落着一些简陋的营帐和堆积的草料、木柴,正是守军疏忽之处,仅有四五名哨兵抱着武器,倚在崖边打盹。梵眼打出几个复杂而精准的手势,队员们立刻如同鬼魅般分散开来,悄无声息地接近,用淬毒的匕首或徒手扭断脖颈的方式,迅速解决掉了这寥寥无几的哨兵,没有发出任何警报。随后,队员们将携带的硫磺、烟硝、猛火油等物,小心而迅速地放置在营帐、草料堆以及一些木质结构的棚屋旁,并设置了简单的延时引火装置,只等信号。
与此同时,断魂崖对岸,南岸一处精心选择的、面向崖顶方向的密林中,离火亲自督阵,四十七具经过紧急改装的“火龙出水”已经调整到最大仰角,对准了漆黑一片的夜空。发射槽内,放置的不再是传统的爆炸弹头,而是包裹着猛火油、硫磺球、浸油麻絮等燃烧物的特制“纵火箭”,箭杆上加装了简陋的“飞天翼”,以期增加射程和滞空时间。
当时辰来到丑时三刻,正是一天之中人最为困顿、警惕性最低之时。
断魂崖顶,梵眼见准备工作全部就绪,队员们也已各就各位,隐伏在黑暗之中。他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亲自将一包混合了特殊金属粉末的硫磺烟硝点燃。
“嗤——嘭!”
一道诡异的、带着明显绿色尾焰的烟火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短暂却醒目的轨迹,虽不高,但在南岸预定观察点看来,清晰无比,如同死神的召唤。
“信号已发!龙城当破!”南岸密林中,离火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下令:“放!”
士兵们用力捶击机括。
“咻——咻——咻——!”
数十道拖着赤红尾焰的“火龙”,并非直射,而是以一种近乎垂直的、抛物线般的怪异弹道,嘶鸣着、摇晃着蹿入漆黑的夜空,越过下方奔流的黑水河,越过高达二十余丈的断魂崖崖顶,然后力竭下落,将携带的燃烧物天女散花般抛洒下去!
刹那间,龙城侧后,断魂崖附近的区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无数火点从天而降,落在营帐、草料、木料之上,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硫磺和烟硝燃烧产生大量刺鼻的、黄绿色的浓烟,顺着夜间通常由北向南的山风,向龙城内部弥漫而去。与此同时,崖顶的星辉卫队也同时引燃了预先布置的火点,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将断魂崖顶化作一片火海,映红了半边天!
“起火了!后面起火了!”
“敌袭!后面敌袭!”
“天火!是天火啊!长生天降罪了!”
“快跑啊!退路被断了!”
……
龙城侧后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与恐慌。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守军惊慌失措,有的忙着救火,却发现那粘稠的火焰难以扑灭;有的以为被精锐部队前后夹击,退路已断,盲目地奔跑呼喊,互相践踏;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辨不清方向,进一步加剧了混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在龙城守军中蔓延开来,军心瞬间崩溃大半。
就在龙城守军注意力被后方冲天大火和刺鼻浓烟彻底吸引、陷入一片混乱的瞬间!
黑水河南岸,北境军中军大营,萧北辰翻身上马,“乌云盖雪”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嘶鸣。“北辰剑”豁然出鞘,剑身星纹流转,寒光四射,剑尖直指对岸陷入混乱和火光的龙城!
“北辰所指,玉石俱焚!”
他的声音如同九霄雷霆,借助浑厚无匹的内力,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压过了一切喧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九通战鼓,如同催命的符咒,狂暴地、急促地擂响!这是全军总攻的信号!
“杀——!杀——!杀——!”
养精蓄锐、憋足了劲、眼见奇袭得手而士气高昂到极点的三万北境军主力,如同沉睡的猛虎彻底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发出了震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怒吼!数千强弓硬弩手冲到河岸,箭矢如同密集的暴雨般向对岸城头倾泻,压制得幸存的守军不敢抬头。早已准备好的数百艘舟筏、数十座临时浮桥被奋力推入河中,重甲步兵顶着巨盾,冒着零星落下的、已失去准头的箭矢石弹,奋力向对岸冲去。数架庞大的、包裹铁皮的攻城槌也被推上最坚固的浮桥,在敢死士的护卫下,直扑龙城那看似坚固、实则军心已乱的城门。
巴特尔从睡梦中被亲卫疯狂叫醒,冲出大帐,看到后方断魂崖方向的冲天火光和浓烟,以及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北境军,目眦欲裂,几乎吐血。他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嘶吼着试图组织反击:“不要乱!顶住!给我顶住!那是疑兵!后退者斩!”
然而,军心已乱,恐慌如同决堤之水,难以遏制。后方的大火和浓烟让大多数士兵以为退路已断,陷入了绝望。正面城墙的守军,在如雨般倾泻的箭矢和即将登城的北境精锐面前,也是士气低落,抵抗微弱。
萧北辰亲临前线,在星辉卫队的严密护卫下,立于河岸一处高坡,督促进攻。他左眼星辉闪烁,不断洞察战场全局,及时通过旗语和传令兵调整进攻方向和力度,哪里抵抗稍显顽强,立刻增派预备队加强压力,哪里出现防御缺口,立刻命令精锐部队重点强攻。整个北境军的进攻,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高效而致命。
“轰!轰!轰!”攻城槌在悍不畏死的敢死士推动下,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着龙城城门,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城门后的抵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云梯纷纷架起,悍不畏死的北境军士卒口衔利刃,蚁附而上,与城头残存的、心胆俱裂的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不断有人从高处坠落,但后续者依旧源源不绝。
天色微明,东方泛起鱼肚白之时,在付出了相当代价后,龙城正面城门终于在被烈火焚烧、烟熏和攻城槌持续不断的猛烈撞击下,轰然洞开!破碎的门板夹杂着守军的尸体向内倒塌。
“城门破了!大都督有令,杀进去!鸡犬不留!”前线将领们怒吼着,身先士卒,带领着如狼似虎的北境军冲入城内。
与此同时,如同约好了一般,赵铁鹰的北路飞羽骑主力,在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后,准时出现在龙城侧翼的旷野上,如同锋利的剃刀,狠狠切入试图出城逃窜或还在试图组织巷战的敌军队伍中,彻底粉碎了巴特尔最后的一丝希望和任何有序抵抗的可能。
城内巷战异常残酷,察哈尔部的死忠和溃兵们困兽犹斗,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在残垣断壁间负隅顽抗。但大势已去,军心涣散,抵抗只是延缓了灭亡的时间。巴特尔本人,在数百名最忠诚的“熊罴卫”的死战护卫下,试图从断魂崖方向寻找隐秘小路逃生,却被早已清理完崖顶、正从崖上索降而下的梵眼和星辉卫队精锐截个正着。一番短暂而激烈的搏杀,熊罴卫死伤殆尽,巴特尔本人虽勇猛异常,连杀十余名星辉卫士,但最终力竭,被梵眼以诡秘手法击伤穴道,生擒活捉。
当太阳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驱散晨雾和尚未散尽的硝烟,龙城之内,负隅顽抗的最后一小股敌军也被彻底肃清。代表着察哈尔部的黑色狼旗被从残破不堪、烟火缭绕的城头上扔下,坠入泥泞与血污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那面玄底金边,中央绣着斗大“北辰”二字、在朝阳下猎猎飞扬的北辰王旗!它被一名高大的北境军校尉,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地插进了龙城最高处——那座了望塔楼的遗址之上!
**第七幕:王旗北定**
八月初的北境,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已然带上了一丝初秋的凉意。龙城之战的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尽,残垣断壁间依旧可见暗红色的斑驳,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战争阴霾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的沉静,以及胜利者带来的、不容置疑的新秩序。
萧北辰屹立在龙城残破的最高处——原本属于巴特尔指挥台的一座了望塔楼遗址上。他身上的明光金甲沾染了暗红的血污、黑色的烟尘与灰白的尘土,肩甲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痕,背后的素白斗篷也破损了几处,边缘被火焰燎得焦黑。但这丝毫无法掩盖他此刻如同山岳般的巍峨气势,以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掌控一切的威严。他亲手将那面历经战火洗礼、略显沧桑却依旧猎猎飞扬、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北辰王旗,深深地、坚定地插进脚下坚固的砖石缝隙之中。
这个动作缓慢而有力,仿佛将整个北境的命运、未来的气运,都牢牢地钉在了这面旗帜之下。旗帜在晨风中舒展开来,“北辰”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俯视着脚下臣服的山河。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万道金光如同无数柄金色的利剑,刺破最后一丝云翳,毫无保留地洒满疮痍又新生的龙城,洒满城下如同钢铁森林般肃然列阵的北境大军,更将城头那面北辰王旗渲染得如同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光芒万丈。
三路大军,已然胜利会师于此。
东路军在潘龙率领下,风尘仆仆,甲胄上满是征尘与凝固的血痕,许多士兵身上还带着包扎的伤口,但将士们眼神锐利如初,带着胜利者的骄傲与铁血铸就的沉稳。北路军在赵铁鹰身后,骑士们虽人困马乏,面露疲惫,却依旧挺直脊梁,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体内仍奔涌着永不枯竭的精力,随时准备再次奔赴下一个战场。中路军环绕着龙城,与另外两路胜利会师,无数的刀枪剑戟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汇聚成一片令人无法逼视的、流动的金属海洋,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手中卷刃的兵器,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欢呼:
“北辰耀世!”
紧接着,是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最终,汇聚成六万余人如同海啸山崩般的、直冲云霄的声浪,在龙城山谷之间疯狂回荡,传遍黑水河两岸,向着更广阔的北境荒原蔓延而去:
“北辰耀世!大都督万岁!”
“北辰耀世!大都督万岁!”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震裂苍穹,荡平群山。这呼声,是胜利的宣言,是忠诚的宣誓,是对逝去同袍的告慰,更是对一个由萧北辰开创的、充满希望与力量的新时代的呼唤。
萧北辰俯瞰着下方。目光所及,是万里北疆,是浴血重生、终于完全纳入掌中的土地,是脚下这座象征着草原荣耀与屈辱的龙城,是无数张沾染血污却写满狂热与信任的面孔,是这些愿意为他效死、随他开创不世功业的忠勇儿郎。他的左眼中,那平日里冰封的星辉此刻仿佛被这炽热的情绪与阳光融化,与天际的朝阳交相辉映,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神只般俯瞰众生、执掌命运的威严与光芒,深不见底,又璀璨夺目。
持续近一月、波澜壮阔的夏季攻势,以雷霆万钧之势,圆满达成了所有战略目标,甚至超出了预期。北境的根基,不再是偏安西陲的朔方一隅,而是这完整、统一、铁板一块、资源丰富的万里北疆!内患已除,兵精粮足,士气如虹,政令畅通。
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龙城的残垣断壁,越过了阴山山脉的连绵轮廓,投向了更北方那广袤无垠、依旧潜藏着铁木真残部与无数部落的草原深处,也投向了南方那权谋交织、暗流涌动、繁华似锦却又腐朽堕落的帝都长安。
北境已定,内部坚如磐石。下一步,是北上彻底扫清漠北,永绝后患?还是南下兵锋直指中原,问鼎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剑,已然在手。方向,只在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