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夏季攻势(1/2)
**第一幕:定策天枢**
七月的朔方,白日里,烈日如同熔金的火炉,无情地炙烤着无垠的黄沙与嶙峋的戈壁。热浪蒸腾,使得远处的景物扭曲变形,仿佛大地在痛苦地喘息,连空气都带着焦灼的味道。可一旦入夜,来自北境荒原、裹挟着万年冰寒之意的风便会呼啸而至,迅速驱散那虚浮的暑气,只留下一种能浸入骨髓、冷彻心扉的寒意。这极致的冷热交替,恰如当下北境的局势——表面上的炽烈胜利之下,潜藏着未曾根除的冰寒杀机与顽固阻力。
都督府最深处的“天枢”密室,厚重的玄武岩墙壁不仅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更有效维持着室内恒定的温湿度。墙壁上镶嵌的数十颗夜明珠,散发出清冷而稳定的光辉,既不昏暗,也不刺眼,恰到好处地照亮了房间中央那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北境全域沙盘。
这沙盘乃是能工巧匠与熟知地理的谋士耗费数年心血而成,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森林荒漠,无不精雕细琢,比例严谨。沙盘之上,代表北境军势力的赤红旗帜已插满西部与中部大片区域,如燎原之火,气势磅礴。然而,在这片象征着掌控与胜利的赤红之中,几簇浓墨重彩的黑色旗帜,依旧如毒刺般顽固地楔在关键之地——饮马河上游水草最为丰茂的河套地区,狼居胥山南麓易守难攻的密林险隘,以及勾连东西、素有“北境脊梁”之称、商队往来必经的阴山古道。这些黑旗,象征着铁木真溃败后,草原各部残余势力中最桀骜、最强大、也最仇视北境军的几股,他们据险而守,劫掠商队,袭扰边民,屠戮屯田点,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萧北辰,上一场决战的胜利远未带来彻底的和平。
萧北辰静立于沙盘前,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青松。他并未着甲,仅是一袭玄色常服,腰束同色锦带,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饰物,却比满室戎装的将领更具压迫感。他的面容在珠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俊朗依旧,但眉宇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风霜与重压。他的左眼,那枚融合了神秘星陨石力量的眸子,此刻并非平日收敛时的微光,而是如同极地冰原下封冻了万载的星辰,流淌着冰冷而深邃、仿佛能洞穿虚实的辉光。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沙盘上的每一面黑旗,所过之处,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沙盘东北角,那标注着“龙城(旧址)”的地方。那里,一面最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黑旗旁,插着一个小木牌,上书“察哈尔部,巴特尔”七个朱砂小字。
“一百二十七天。”萧北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在绝对寂静的密室内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与冷意,“自上次决战击溃铁木真主力,已过去一百二十七天。我们休养生息,抚慰流民,垦荒屯田,督造军械。西域方面,苏震将军玉门关捷报频传,后顾之忧已解。”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光滑的木框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在场核心将领与谋士的心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更加挺直了背脊。
“草原新败,元气大伤。探马与梵眼的情报网确认,铁木真重伤遁入漠北深处,生死未卜,其麾下诸子争权内斗,原本臣服的大小部落离心离德,互不统属,甚至为争夺草场、人口而相互攻伐。”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在密室中回荡,“此乃天赐良机,稍纵即逝!北境之内,岂容豺狼酣睡?疥癣之疾,若不趁其病弱根除,待其缓过气来,必成心腹大患!”
侍立一旁的诸葛明,今日未戴那标志性的纶巾,长发以一根寻常桃木簪随意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名士风流。他手中那柄从不离身的白羽扇轻摇,动作舒缓而富有韵律,仿佛在搅动着无形的棋局。羽扇尖端精准地点向沙盘上那几处黑旗所在。
“主公明鉴。然则,草原残敌虽势弱分散,却不可小觑。其据守之地,或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或地处偏远,补给艰难,利于守而不利于我攻。若我大军集结一处,行雷霆一击,敌必闻风远遁,利用其来去如风的骑兵之利,与我周旋于茫茫草原、戈壁、群山之间。届时,我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脆弱,恐重蹈前朝北伐之覆辙,陷入进退维谷的泥潭,空耗钱粮兵力,难以尽全功。”
他羽扇移动,在沙盘上空划出三道无形的弧线,分别指向东、北、中三个方向。
“故,当分进合击,使其首尾难顾,疲于奔命。以堂堂正正之师为砧,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啃下硬骨头;以迅疾如风之骑为锤,穿插分割,猎杀清剿,断其筋络;再以主公亲率之精锐为中坚利剑,直捣黄龙,震慑宵小,决战决胜。三路并进,遥相呼应,如同一张逐渐收紧的罗网。不求一战歼敌,但求步步紧逼,压缩其生存空间,断其各部联络,焚其粮草积蓄,夺其牲畜根本,最终将尚在顽抗之敌,驱赶、逼迫至我们预设之决战地域,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定乾坤!”
萧北辰微微颔首,左眼星辉流转,仿佛在瞬间模拟推演了无数种进军路线、后勤补给、敌军反应以及可能发生的遭遇战、攻城战。那冰冷的辉光下,是高速运转、算无遗策的头脑。他目光扫过肃立两旁的将领们,这些与他生死与共、支撑起北辰军脊梁的股肱之臣。
左手边,首位是浑身肌肉虬结、气息沉稳如山的潘龙,他抱着双臂,眉头微锁,盯着沙盘上的东部堡垒群,显然已在思考攻坚之法,他负责的“铁山营”乃北境步卒脊梁,最擅打硬仗、恶仗;身旁是面容冷峻、身形精干、眼神锐利如鹰的赵铁鹰,其麾下“飞羽骑”来去如风,弓马娴熟,是北境最锋利的爪牙。右手边,则是气质各异的特殊人才:擅长火器与机关营造、眼神中总是跳跃着创新与毁灭火焰的离火,他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精巧的铜质机括;医术超群、心思缜密、负责军需医药与伤兵救治,眉宇间带着悲悯与疲惫的华清;以及那位沉默寡言、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梵眼,他专司情报侦察与特殊行动,那双异于常人、瞳孔边缘隐隐泛着淡金色的眸子,此刻正半开半阖,却仿佛已将沙盘上的一切细节刻入脑中。
每一位,都是他北辰军不可或缺的支柱,是他在这个乱世中立足、争雄的底气。
“诸葛先生之言,深合我意。”萧北辰终于抬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划过沙盘,自西向东,掠过饮马河,再转向北,扫过阴山与狼居胥山,最终重重点在龙城旧址之上,那面黑色狼旗应声微微颤动,“此战,目标非为攻城略地,而是为彻底肃清北境之内所有冥顽不灵之敌!要将我北辰王旗,插遍北境每一寸山河,让阳光之下,再无敢犯我疆土之寇!要让这北境的天,从此只姓萧!”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凛冽的杀意:
“兵分三路,全面反攻!犁庭扫穴,就在今夏!”
**第二幕:三路齐发**
七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出征,利征伐。
朔方关外,原本空旷死寂的戈壁滩上,此刻已是旌旗蔽日,甲胄如云,刀枪如林。六万余北境精锐,按照各自的隶属与兵种,列成数个巨大而整齐的方阵,肃穆无声地屹立在初升的朝阳之下。只有无数面战旗在干燥的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偶尔传来的战马不耐的喷鼻声和铁甲摩擦的铿锵声,更反衬出这黎明时分、大战将启前的死寂与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尘土、马匹的体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从无数老兵身上散发出的血气混合的味道,这是百战雄师独有的、令人心悸又振奋的气息。初升的朝阳将第一缕金光投射在将士们擦得锃亮的兵刃和冰冷的甲片上,反射出万点跳跃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仿佛在地面上铺开了一片流动的星河。
中军大纛之下,萧北辰已然顶盔贯甲。那一身特制的明光金甲,由能工巧匠千锤百炼而成,在朝阳下熠熠生辉,衬得他宛如天神下凡。盔上红缨如血,肩吞兽首狰狞,腰束玄色蛮带,背后一袭素白织金斗篷,虽无风,却似乎因他周身散发的无形气场所激,微微拂动。他并未骑乘平日那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而是换了一匹通体乌黑、唯四蹄雪白、神骏更胜几分的龙驹“乌云盖雪”,更添几分沙场煞气与神秘。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无数张坚毅而充满信任与狂热的面孔。这些儿郎,许多是从尸山血海中跟随他一路趟出来的,他们信任他,如同信任手中的刀剑,信任身边的同袍。今日,他们将再次为他,为北境,为身后的家园父老,挥戈向前,血染黄沙。
没有冗长的战前动员,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萧北辰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奇异而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士卒的耳中,仿佛直接在心头响起:
“草原狼烟未靖,北境英魂待安。今日,吾等执干戈,卫家园,扫穴犁庭,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唰!”数万人,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整体,齐刷刷右手握拳,重重捶击左胸甲胄,发出沉闷而统一、如同惊雷滚过天际的轰鸣!这轰鸣,代替了所有的呐喊与回应,是决心,是誓言,更是对统帅的无条件服从!
随即,萧北辰“沧啷”一声拔出腰间那柄名为“北辰”的宝剑。剑身狭长,隐有玄奥星纹流动,在阳光下并不刺眼,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剑锋遥指东方那轮初升的、象征着希望与毁灭的朝阳,也指向了敌人盘踞的方向。
“出征!”
二字出口,如同九天神雷炸响,彻底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与压抑。
“咚!咚!咚!咚——!”设置在点将台两侧的三十六面牛皮巨鼓被力士同时擂响,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鼓点一声接着一声,如同巨人的心跳,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跳上,让血液开始沸腾。
“呜——呜——呜——!”苍凉而悠长的牛角号声连绵而起,穿透云层,回荡在戈壁与远山之间,宣告着战争的开启。
各色令旗在传令兵手中上下翻飞,打出复杂的旗语。数十名背插靠旗的传令骑兵纵马奔驰,如同离弦之箭,将一道道简洁而致命的命令传遍军阵的每一个角落。
刹那间,原本静止的、沉默的钢铁森林“活”了过来,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继而加速,化作三道性质迥异却同样致命的洪流。
**东路军**阵中,主将潘龙稳坐于一批格外雄壮的高头骏马之上,他身材魁梧如山,一身特制的加厚明光铠在阳光下如同铁铸的堡垒。他拔出那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向前猛地一挥,声音浑厚如黄钟大吕:“铁山营,前进!”两万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巨盾的步兵,三千擅长土木作业、器械操作的工兵,辅以大量由牛车、骡马拖拽的重型配重投石机、破军连弩、攻城槌、壕桥等攻坚器械,开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山峦,向东开进。他们的队列严谨,步伐一致,每一步都踏得大地微微震颤,烟尘滚滚而起,遮蔽了小半个天空。他们的任务,是拔除东部那些坚固的“钉子”,如同攻坚的铁砧,需要的是无与伦比的耐心、力量与牺牲精神。
**北路军**则是另一番景象。主将赵铁鹰一声清啸,并未多言,只是将手中那杆特制的、槊刃闪烁着寒光的马槊向前一引。一万五千飞羽骑精锐,人人身着轻便的环锁铠或皮甲,背负强弓硬弩,腰挎弯刀,马鞍旁挂着箭囊与少量肉干、水囊,更有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奢侈配置,保证了极致的机动性与持续作战能力。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离弦的万支劲矢,以惊人的速度向北奔涌而去,马蹄翻飞,践踏着干涸的土地,卷起漫天黄沙,很快便化作一道蔓延开来的、咆哮的土龙,消失在北方朦胧的地平线。他们的使命,是如雷霆般穿插分割,猎杀小股敌军,破坏后勤,如同挥舞的铁锤,砸碎敌人的组织和联络,将其驱向预设的屠场。
**中路军**,萧北辰亲统的三万混合兵力,则是最为中坚、装备最为精良的力量。重甲步兵、强弓硬弩手、刀盾兵、长枪兵,各兵种配置均衡,以及最为神秘的、全员身着暗纹铠甲、背负特制弩箭与短刃、气息冷峻如冰的“星辉卫队”,井然有序地开始移动。萧北辰居于中军,“乌云盖雪”不安地刨着蹄子。诸葛明乘一辆由四匹骏马拉动的轻车随行左右,车上除了文卷,还有一座小型沙盘。离火与华清亦各有职司,随军而行。这支大军行动间,肃杀之气最重,纪律最为严明,仿佛一柄缓缓出鞘的绝世利剑,剑锋所向,直指北境腹地最后的强敌——龙城察哈尔部,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毁灭气息。
三路大军,如同三支性质迥异却同样致命的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死亡与征服的意志,射向北境尚未臣服的土地。一场决定北境最终归属、注定将被载入史册的夏季攻势,就此拉开血腥而辉煌的帷幕。
**第三幕:东路铁砧**
潘龙用兵,深得“稳、准、狠”三昧,尤以“稳”字为首。他深知东路军任务之艰巨,草原残敌在东部建立的营垒,如鹰扬堡、黑石寨等,皆经营日久,墙高池深,守军多为铁木真麾下悍勇之辈,抱定了据险死守、拖延时间的决心。
东路军开拔后,并不追求速度。潘龙严格按照“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策略,每前进二三十里,必择地势险要、水源充足之处扎下坚固营寨,营寨外围挖掘深壕,设置拒马、铁蒺藜,并立起简易箭楼。他派出大量斥候,以扇形向前方和两翼搜索,清扫周边五十里内所有可能的敌军眼线和小股部队,确保后勤线路安全无忧。遇有敌军小股骑兵骚扰,一律以强弓硬弩集火驱散,或以部署在营寨边缘的破军连弩进行覆盖射击,绝不轻易分兵追击,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首战,目标锁定为扼守饮马河一处关键拐弯、控制着上下游水陆交通的“黑石寨”。此寨依山而建,控遏水路,寨墙皆以当地出产的黑曜石混合糯米浆垒砌,异常坚固,易守难攻。
潘龙率军抵达后,并不急于进攻。他首先命令工兵营,在黑石寨外围,尤其是其通往后方的小道、水源地附近,构筑起更为复杂、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深达丈余的壕沟、密密麻麻的拒马枪、林立的箭塔与望楼,俨然反客为主,将黑石寨变成了笼中困兽,彻底切断了其与外界的陆路联系。
“将军,是否围三阙一,给其留条生路,以免其狗急跳墙?”一名副将提议道,这是攻城战中常见的心理战术。
潘龙目光沉凝地注视着黑石寨,缓缓摇头,声如闷雷:“不给活路。此战旨在全歼,以儆效尤。放其逃生,则流毒无穷,日后必成祸患。我要的,就是让东部所有负隅顽抗者知道,据寨死守,唯有死路一条!”
他下令将随军携带的、最新打造的一批重型配重投石机推至前线,在距寨墙三百步的最佳射程上构筑发射阵地。日夜不停地轮班轰击黑石寨墙。巨大的、重达百斤的石弹划破长空,带着令人牙酸的呼啸,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在寨墙上,每一次命中都引发一阵地动山摇,碎石飞溅,城垛肉眼可见地出现破损。同时,数十架破军连弩也被架设在新建的箭塔上,如同死亡的蜂群,精准地覆盖寨墙垛口,密集的弩箭压制得守军几乎不敢露头,偶有冒死放箭还击者,顷刻间便被射成刺猬。
围城进入第五日,潘龙通过高耸的望楼仔细观察,发现寨内取水队伍出动愈发频繁且人数减少,守军在白天的活动也明显减少,夜间灯火亦不如前几日密集。他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寨内储水可能已见底,守军士气已至低谷,军心开始浮动。
是夜,月黑风高。他亲率五百精心挑选的重甲敢死士,人人内衬软甲,外披双层重铠,手持巨斧重锤,借着浓重夜色和投石机依旧不时发出的轰鸣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寨墙之下。利用工兵早已勘测出的、因地质原因而相对薄弱的墙体结合处,敢死士们小心翼翼地安置了离火提供的、经过改良的、威力巨大的“震天雷”,并接上了长长的引线。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万籁俱寂,连虫鸣都似乎消失了。
潘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点火!”
引信被点燃,火星沿着浸了油的引线飞速蔓延,没入墙根的黑暗中。
片刻的死寂之后,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至极的轰鸣,仿佛地龙翻身。紧接着,黑石寨正面偏西的一段墙体猛地向上拱起,砖石扭曲,然后在一连串更剧烈、更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冲天而起的烈焰浓烟中,轰然崩塌出一个宽达数丈的缺口!粘稠的火焰附着在砖石和任何可燃物上,用水难以扑灭,将缺口附近化作一片炼狱。
“跟我上!”潘龙怒吼一声,身先士卒,挥舞着那柄门板似的巨刃,第一个从浓烟与火光的缺口处杀了进去!主将如此悍勇无畏,身后五百敢死士以及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千铁山营精锐无不血脉贲张,舍生忘死,如决堤的潮水般涌入寨中。
寨内守军本就因缺水而士气低落,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宛如天罚般的打击震得魂飞魄散,眼见如狼似虎的北境军从缺口涌入,那点负隅顽抗的勇气迅速崩溃。零星的组织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和士气碾压面前,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黑石寨一战而下,守军主将以下,三千余人尽数被歼,无一人漏网。
此战,彻底打出了东路军的威风,也奠定了潘龙“铁砧”的赫赫威名。消息传开,后续拔除的几个较小据点,往往闻风丧胆,或望旗请降,或弃寨而逃,东部局势为之一清。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于饮马河畔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鹰扬堡。
此堡不仅城墙更高更厚,以巨石砌成,堡墙之上箭楼、马面密布,更巧妙利用了饮马河支流的水道,引水形成了一道宽达三丈、水流湍急的护城河,堪称易守难攻的典范。守将乃是草原有名的善守之将,名为秃忽鲁,为人谨慎多智。
潘龙依旧采取稳扎稳打的围困战术,工兵沿着护城河外围挖掘更深更宽的壕沟,彻底切断其与外界的陆路联系,并征调附近渔民的小船,搭载弩手,日夜巡逻,封锁水面。投石机继续日夜轰击,但面对更加坚固的城墙和宽阔的水面,效果不如对付黑石寨时显着,石弹大多砸在墙面上,虽造成破损,却难以形成致命缺口。
“将军,强攻伤亡太大,恐非上策。”潘龙巡视前线后,对随军的工兵校尉和火器营负责人沉声道,“诸葛军师临行前曾言,若遇坚城,可效仿离火将军之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召集麾下将领与参谋,制定了详尽的作战计划:明面上,继续以投石机猛攻正面城墙,并辅以大量旗帜、草人,制造大军云集、即将不惜代价强攻的假象,吸引守军全部注意力。同时,白天派出部队多次进行佯攻,做出强渡护城河的姿态,进一步消耗守军精力与箭矢。暗地里,则从远离堡墙的一处隐蔽林地开始,挑选最为精干、擅长坑道作业的工兵,挖掘两条地道。一条为主攻地道,要求精准直通鹰扬堡主要城墙的地基之下,准备进行爆破;另一条为辅助地道,则通向护城河底,意图秘密排水或注入毒物、污物,破坏堡内水源。
挖掘工作异常艰难、缓慢且充满危险。工兵们轮班作业,在阴暗潮湿、缺氧的地下奋力挖掘,既要保证方向准确,使用罗盘和测绳不断校正,又要小心防止被堡内守军察觉。为防止暴露,挖掘时尽量选择在夜间进行,并用厚布包裹工具,减少声响。用时近半月,工兵们克服了塌方、渗水等重重困难,终于将主地道成功挖至预定位置——鹰扬堡主城墙正下方,并开辟了一个足以容纳大量爆炸物的药室。
此时,离火紧急从朔方工坊运送来的数桶“猛火油”和大量干柴、硫磺、硝石等易燃易爆物也已秘密运抵前线。
总攻前夜,潘龙下令将猛火油、干柴、硫磺等物混合,源源不断地填入主地道尽头的巨大药室,只留数根浸了油的长长引线通到地道口。
次日正午,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正是守军最为疲惫、松懈之时。
潘龙亲临阵前,看着鹰扬堡那在阳光下依旧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以及城头影影绰绰、被烈日晒得无精打采的守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下令:“点火!”
命令传下,士兵用力吹燃火折,点燃了引线。火光沿着引线,如同毒蛇般飞速蹿入幽深的地道。
片刻的死寂之后,连城墙上的守军似乎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些骚动。突然,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仿佛远古巨兽在咆哮。紧接着,鹰扬堡正面的一段城墙,连同其上的箭楼,猛地向上剧烈拱起,然后在一连串更剧烈、更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冲天而起的、夹杂着黑烟的橘红色烈焰中,轰然崩塌!这一次的爆炸威力远超黑石寨,不仅是因为火药量更大,更因为猛火油的加入,粘稠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在崩塌的砖石废墟上剧烈燃烧,用水泼洒反而助长火势,城墙缺口处瞬间化作一片无法靠近的火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城墙上的守军要么被崩塌的砖石掩埋、砸死,要么被狂暴的冲击波撕碎,要么被烈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野,如同鬼蜮。
“攻城!”潘龙挥刀怒吼,声震战场。
养精蓄锐已久的重甲步兵,以巨盾护身,冒着灼人的热浪和不时坠落的燃烧物,如同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从崩塌的、仍在燃烧的缺口处奋力涌入堡内。守将秃忽鲁还想组织残兵在堡内街巷进行抵抗,但在绝对的优势兵力、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以及北境军高昂的士气面前,任何抵抗都已是徒劳。激战持续至黄昏,鹰扬堡彻底易主,秃忽鲁力战被俘。
东部残敌闻听鹰扬堡以如此惨烈、近乎神罚的方式陷落,最后的抵抗意志也随之彻底崩溃。潘龙趁势扫荡,东境迅速平定。东路军如同最可靠、最坚韧的铁砧,以无比的耐心和决心,稳稳地砸碎了东部所有顽抗的硬骨头,为整个夏季攻势奠定了坚实的侧翼基础。
**第四幕:北路雷霆**
与东路军的沉稳如山、步步为营相比,赵铁鹰统领的北路军,则将骑兵的机动、迅捷、飘忽与致命性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他们的目标并非攻坚拔寨,而是破坏、骚扰、分割、驱赶,如同最优秀的猎手,在广袤的战场上狩猎惊慌的猎物。
赵铁鹰深知,阴山古道东西绵延数百里,狼居胥山南麓地域辽阔,地形复杂,残敌分布零散,若大军统一行动,目标巨大,极易打草惊蛇,让敌人望风而逃,难以捕捉。因此,他在出征前,便已根据情报,将麾下一万五千飞羽骑精锐,按照功能、装备和士兵对当地地形的熟悉程度,分成了十五个灵活机动的千人队,并为每个千人队配备了数名熟悉当地地貌、水文的向导,甚至还包括了梵眼麾下擅长追踪的斥候。
大军一出朔方关,进入北部草原与山地交界地带,赵铁鹰便下达了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命令:“化整为零,以千人队为单位,按预定扫荡区域,自行寻机作战。以狼烟、信鸽、快马接力保持基本联络。遇小股敌军,自行判断,可歼灭则歼灭之;遇敌军大队或坚固据点,则持续骚扰迟滞,并速报方位,相邻各队向该区域靠拢,由本将亲率主力合围歼之!”
命令一下,庞大的骑兵洪流立刻如同溪流汇入错综复杂的山川,迅速而有序地分散开来,以千人队为基本作战单元,如同十五支离弦的利箭,射向阴山古道和狼居胥山南麓的广袤区域,很快便消失在起伏的丘陵、茂密的森林与无垠的草甸之中。
赵铁鹰本人,则亲率最精锐的三千“铁鹞子”作为战略预备队和主要打击力量,这支队伍人人装备精良,马匹神骏,战士更是百里挑一的悍勇之辈,他们居中策应,随时准备扑向任何出现重要战机的方向。
北路军的战术核心在于“快”、“准”、“狠”。他们往往如幽灵般,出现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时间、最意想不到的地点。
一个只有百余人看守、位于隐秘山谷的后勤转运点,可能在某个雾气弥漫的清晨,被突然出现的千骑席卷,粮草被焚之一炬,牲畜被驱散或夺走,守军在睡梦中便被无情猎杀,等附近敌军闻讯赶来,只能看到余烬和尸体。一队正在向龙城方向集结的部落兵,人数可能上千,却在行军途中遭到来自侧翼或后方的弓弩急袭,箭矢如雨般泼洒而下,却连敌人的面都没看清,对方便已如同风一般远遁,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伤亡,以及弥漫在队伍中的恐惧与沮丧。
狼居胥山南麓的残敌,原本以为凭借复杂的山地、密林可以周旋,拖延时间,却没想到北境飞羽骑中不乏生于山野、长于马背的山地作战好手,他们往往在必要时舍弃战马,或牵着战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利用当地猎人小道,将躲藏在山谷密林中的小股敌军一一清剿、揪出,手段凌厉,不留活口。
赵铁鹰用兵,极其注重情报的及时性与准确性。梵眼派出的多支精干侦察小队与北路军各千人队配合紧密,如同北路军延伸出去的眼睛和耳朵,总能提前发现敌军动向、营地位置、兵力多寡,并及时通过驯养的猎鹰或快马将情报传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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