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凡尘缚龙(1/2)

少年的呼喊声惊动了院落的主人。

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妇人带着睡意和惊疑的询问:“狗娃,瞎嚷嚷啥?什么怪人?”

草料棚简陋的木门被一只粗糙的手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粗布衣裙、腰间系着围裙的妇人探进头来。她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肤色是常年劳作的黧黑,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几缕散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正在择的青菜,显然是被儿子从灶间匆匆叫出来的。当她的目光落在草堆上那个白发染血、气息奄奄的身影时,脸上的惊疑瞬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惊吓,手里的青菜差点掉在地上。

“哎哟我的娘嘞!”妇人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捂住了胸口。她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清清,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朴素的恐惧。“这……这是打哪儿来的?咋成这副样子了?”

被称为狗娃的少年躲在母亲身后,扯着母亲的衣角,小声道:“娘,她好像伤得很重,话都说不了……”

妇人定了定神,毕竟是经历过生活磨砺的人,最初的惊吓过后,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仔细端详起林清清。那满身的血污,那异于常人的雪白长发,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还有那双虽然虚弱却异常平静(或者说空洞)的眼睛……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兵灾?山匪?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妇人心里直打鼓。这荒村野岭的,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由不得她不多想。

林清清躺在那儿,任由妇人审视。她无法动弹,也无法解释,只能尽力收敛起目光中可能残存的、属于修行者的锐利,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无害的、濒死的落难者。她甚至尝试微微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表示善意的弧度,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妇人看着她那艰难而笨拙的“表情”,看着她身下被血浸染的干草,看着她那瘦骨嶙峋、仿佛一碰即碎的身体,心中那点恐惧渐渐被一股更强烈的怜悯压了过去。不管她是什么来历,伤成这样,丢在这里不管,怕是活不过今晚。

“造孽啊……”妇人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像是在权衡什么。她回头看了看自家那亮着昏黄灯光的、勉强遮风挡雨的土坯房,又看了看院子里堆着的柴火和晾着的破旧衣物,最终,还是那份根植于心底的淳朴善良占了上风。

“狗娃,去,把西边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收拾一下,铺上点干净的干草。”妇人吩咐道,声音带着决断,“轻点声,别惊动你爹。”

狗娃应了一声,灵活地跑了出去。

妇人这才走上前,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声音对林清清说:“这位……姑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稍微动一动吗?俺们家条件差,只能先把你挪到杂物间去,总比在这漏风的草料棚强。”

林清清看着她眼中那份混杂着警惕、怜悯和无奈的复杂情绪,心中微微一动。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妇人见她能听懂,似乎松了口气。她尝试着伸出手,想去搀扶林清清,但看到林清清那浑身是伤、无处下手的样子,又犯了难。

“你这……俺也不敢乱动你啊。”妇人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无措。

最终,妇人叫来了收拾完角落的狗娃,母子俩极其小心地,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像是搬运一件易碎的琉璃器皿,将林清清从草料棚挪到了主屋旁边一个更加低矮、昏暗的杂物间。

这里堆放着一些农具、破旧的箩筐和几袋粮食,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谷物混合的气味。狗娃已经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铺了厚厚一层干草,上面还垫了一件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打满补丁的旧棉袄。

将林清清安置在干草铺上后,妇人已经是满头大汗。她看着林清清依旧无法动弹的模样,转身对狗娃说:“去,灶上还温着点早上剩的粟米粥,盛一碗过来,要温的,别太烫。再打点温水来。”

狗娃应声跑了出去。

杂物间里只剩下妇人和林清清。妇人就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仔细看了看林清清的伤势,越看越是心惊。那些伤口深浅不一,有些像是利器所伤,有些则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撕裂、腐蚀过,根本不像寻常争斗能造成的。还有那满头白发……这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不敢多问,只是打来温水,用一块干净的(相对而言)粗布,小心翼翼地蘸着水,替林清清擦拭脸上和手臂上已经干涸的血污。动作很轻,很笨拙,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暖。

温热的布巾触碰到皮肤,带来一丝刺痛,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林清清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陌生妇人粗糙却轻柔的照料,鼻尖萦绕着粟米粥即将到来的、朴素的香气。

多久了?

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与算计的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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