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御前对奏,惊雷暗藏(2/2)
“末将明白。”沈青崖平静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漕弊不除,国本动摇,北疆危矣。纵然刀山火海,末将亦愿往。”
薛重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道:“你之前密报漕运有异,消息从何而来?”
终于问了。沈青崖早有准备,坦然道:“乃是有人以非常手段,递送匿名纸条于末将。末将无法核实,但觉事关重大,不敢隐瞒,故禀报大人。”
“匿名纸条?”薛重眼中精光一闪,“看来,除了我们,还有人也盯上了漕运,而且……似乎想借你之手做些什么。”他顿了顿,“此事我会让人暗中调查。你此行,我会派赵无咎带一队精干人手,暗中随行保护,并协助你调查。明面上,你只有锐士营少量亲随。记住,密旨是你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慎用。到了洛阳,我会告诉你几个可能的突破口和联系人。但一切,需靠你自己见机行事。”
“多谢大人!”沈青崖真心实意地拱手。薛重虽然也是利用他,但至少目前提供了实质性的支持。
“好自为之。”薛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沈青崖独自站了片刻,也快步向宫外走去。他必须立刻回去准备。三天时间,太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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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左军大营,沈青崖立刻陷入紧张的筹备中。
首先,他需要挑选随行人员。明面上,他只能带少量亲随,以“巡边察看”为名。他决定从锐士营中挑选十名最精锐、最忠诚且机灵的士卒,由队正赵铁柱带领。这十人将负责明面的护卫和杂务。
暗地里,“青崖阁”的力量必须提前部署。灰鸽将亲自带领一支精干小队,先行潜入洛阳及运河沿线,接应并协助调查。同时,京城及江南的“青崖阁”据点,也要全力配合,提供情报支援。
其次,他需要完善“沈崖”这个身份的细节,以应对可能的盘查和试探。巡边校尉的公文、路引、身份凭证需准备齐全。还要构思合理的行程路线和借口。
第三,他必须与萧望舒取得联系,告知情况,并安排好京城这边的应对。他写了一封密信,详细说明了皇帝委派的任务和自己的计划,请萧望舒在京中密切关注韩党动向,尤其是针对北靖王府和自己的后续动作,同时利用王府渠道,暗中协助调查江南粮商与漕运的关联。信末,他再三叮嘱萧望舒务必注意安全,若有危险,立刻收缩隐蔽。
他将密信交给灰鸽,要求务必亲手交到萧望舒手中。
接下来两日,沈青崖一边处理营中交接事务(向副都督李崇山简单汇报了将“奉命外出公干”),一边加紧训练挑选出的十名亲随,传授他们一些简单的侦察、反跟踪、紧急联络技巧,并反复强调纪律和保密。
英国公张维也召见了他一次。老将军没有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既有差遣,你当好生办事。军中之事,自有李副都督暂代。记住,无论去往何处,莫要堕了我左军儿郎的威风,更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最后一句,说得颇重。
沈青崖郑重应下。他知道,张维可能猜到了些什么,这位老将军的态度依旧微妙,但至少没有阻拦或刁难。
出发前夜,沈青崖正在值房内最后检查行装,灰鸽悄然返回。
“公子,信已送到萧小姐手中。萧小姐让属下转告您:漕运水深,险恶异常,务必万分小心。王府在洛阳有一处不起眼的绸缎庄,掌柜姓吴,是可靠之人,必要时可寻求庇护或传递消息。京城这边,她会稳住局势,等您回来。”灰鸽顿了顿,低声道,“萧小姐还说……盼君早归,珍重万千。”
最后八个字,灰鸽说得极轻,却重重敲在沈青崖心上。他能想象萧望舒写下这几个字时,那清冷容颜下深藏的忧虑与牵挂。
“我知道了。”沈青崖沉默片刻,压下心中波澜,“你们准备得如何?”
“先行小队已分批出发,最迟明晚即可抵达洛阳附近,建立联络点。沿途的眼线也已激活,会密切关注公子车驾动向。江南方面,正在加紧调查那几家粮商的背景和漕粮去向,已有一些线索,但需要时间核实。”灰鸽禀报道。
“很好。我明早出发,你们按计划行事,保持联络。”
“是!”
灰鸽离去后,沈青崖吹熄灯烛,和衣躺在简易床榻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思绪纷飞:皇帝的用意、薛重的算计、韩党的威胁、漕运的迷雾、萧望舒的叮嘱……还有,那封神秘纸条背后的主人。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给自己?是敌是友?有何图谋?
这一切,都只能等到洛阳之后,一步步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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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沈青崖身着便服,外罩一件不起眼的青色棉袍,带着赵铁柱等十名同样作寻常护卫打扮的锐士营士卒,牵着马匹,悄然从左军大营侧门离开。
名义上,他们是奉兵部文书,前往北疆沿线巡查军械粮草储备情况。公文手续齐全,沿途关隘不得阻拦。
出了京城,一行人快马加鞭,沿着官道向西南方向疾驰。第一天,行程顺利,傍晚时分抵达涿州驿站歇息。
沈青崖保持着警惕,暗中观察是否有跟踪或异常。暂时没有发现。
第二日,继续赶路。过了保定府后,官道上的车马行人明显增多,其中不乏运粮的车队和漕帮打扮的汉子。沈青崖注意到,一些粮车上的标识,与他之前让“青崖阁”重点关注的几家江南粮商有关。
他不动声色,只是默默记下。
傍晚,在距离真定府尚有三十里的一处小镇客栈投宿。客栈不大,条件简陋,但过往商旅不少,颇为嘈杂。
沈青崖要了两间普通客房,自己和赵铁柱一间,其余九人分住另一大间和两个小间。安顿好后,他吩咐众人早些休息,明日赶早路。
夜深人静,小镇渐渐沉寂。沈青崖盘膝坐在榻上调息,耳听八方。
约莫子时前后,他听到客栈后院传来极其轻微的异响,似乎有人翻墙而入。
来了吗?沈青崖眼神一冷,缓缓睁开眼,手按上了枕边的短剑。
脚步声很轻,不止一人,正朝着他们客房所在的后排摸来。
沈青崖轻轻推醒旁边和衣而卧的赵铁柱,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又指了指门外。
赵铁柱瞬间清醒,眼中闪过厉色,悄无声息地摸向床边放着的腰刀。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片刻,门栓处传来极其细微的刮擦声,似是用薄刃拨弄。
沈青崖对赵铁柱打了个手势,两人悄然移动到门后两侧。
“咔”一声轻响,门栓被拨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黑影闪身而入。
就在黑影踏入房内、视线尚未适应的瞬间,沈青崖动了!他没有用剑,而是并指如刀,闪电般切向对方脖颈!
黑影反应极快,察觉不对,立刻侧身闪避,同时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反撩向沈青崖手腕!
沈青崖变招更快,化指为掌,顺势下压,拍在对方手腕上,另一只手已如铁钳般扣向对方咽喉!
与此同时,赵铁柱也扑向门外另一道刚刚探入的身影!
房内狭窄,瞬间爆发激烈却无声的搏斗!沈青崖的对手功夫不弱,招式狠辣,显然是擅长刺杀的亡命之徒。但沈青崖武功更高,经验也更丰富,不过三五招,便已扣住对方脉门,将其匕首夺下,反手制住,膝盖顶在其后腰,压低声音喝问:“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咬紧牙关,闷不吭声。
此时,门外也传来闷响和低呼,随即安静下来。赵铁柱提着另一个被击晕的刺客走了进来,低声道:“参军,外面还有一个放风的,跑了。”
沈青崖眉头微皱,知道行踪已经暴露。他不再犹豫,指尖发力,在手中刺客颈后某处一按,刺客顿时晕厥过去。
“收拾东西,立刻走!”沈青崖沉声道。
赵铁柱立刻去叫醒其他房间的士卒。众人动作迅速,很快收拾好简单的行装,牵出马匹。
沈青崖检查了两个刺客身上,除了匕首和一些零碎银子、火折子,别无他物,没有明显标识。他将刺客捆好,塞住嘴,丢在客房角落,又留下一点碎银算是房钱。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小镇,换了一条小路,继续向西南方向疾驰。
“参军,是韩貂寺的人?”赵铁柱一边策马,一边低声问道。
“不确定。但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沈青崖目光沉冷,“他们知道我们的路线,甚至知道我们落脚的客栈。要么是我们出发时就被盯上了,要么……是沿途有人泄露了消息。”
他更倾向于后者。韩党在漕运系统经营多年,沿途驿站、客栈、甚至地方官府,恐怕都有他们的眼线。自己这一行虽然低调,但公文手续齐全,有心人想查到他们的行踪并不难。
“看来,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了。”沈青崖望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心中更加警惕。这才离开京城两日,刺杀就来了。越靠近洛阳,恐怕危险会越多。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加快速度,天亮前赶到真定府城外,我们在那里休整半日,然后绕开大路,走山道。”沈青崖下令。
“是!”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风中回荡,一行人如同暗夜中的利箭,射向危机四伏的远方。而洛阳,那座承载着漕运秘密与无数阴谋的城市,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