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血染长安街(2/2)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沈青崖回头,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是当初在塞外传授他兵法武艺的神秘师父——谢先生。

“师父!”沈青崖惊喜,“您怎么来了?”

谢先生须发皆白,但眼神清明如少年。他走到垛口前,望着北狄大营,淡淡道:“听说你以三万对二十万,为师来看看,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

沈青崖苦笑:“让师父见笑了。徒儿现在是困守孤城,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谢先生瞥他一眼,“那可未必。你心里已有计策,只是不敢用罢了。”

沈青崖心中一震。知徒莫若师,师父果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他承认,“徒儿想主动出击,夜袭敌营。但风险太大,一旦失败,燕州必破。”

谢先生捋须:“风险大,收益也大。北狄连攻三日不下,士气已挫。今夜必有懈怠。你若率敢死队突袭中军,斩杀或重伤左右贤王其一,敌军必乱。届时再以火炮轰击,可获大胜。”

“可是……”

“可是你担心这是陷阱?”谢先生接话,“担心左右贤王故意示弱,引你出城?”

沈青崖点头。

谢先生笑了:“青崖,你忘了为师的教诲了?用兵之道,虚实相生。你以为是陷阱,或许正是机会。你以为是机会,或许正是陷阱。关键在于,你能不能看透对手的心思。”

他指向北狄大营:“你看,左贤王耶律雄鹰的营帐在前,右贤王完颜宗望的营帐在后。两人营帐相距三里,这意味着什么?”

沈青崖仔细看去,果然如此。他眼睛一亮:“这意味着两人不和!耶律雄鹰想抢头功,所以把营帐扎在前面。完颜宗望谨慎,留在后面。两人指挥不协,正是破绽!”

“不错。”谢先生赞许,“所以你的目标不是两人,而是耶律雄鹰。此人勇猛但暴躁,连胜则骄,连败则怒。三日攻城不下,他必定焦躁。今夜若袭营,他很可能亲自出战。只要杀了他,左贤王部必溃。完颜宗望独木难支,只能退兵。”

沈青崖豁然开朗。是啊,二十万大军看着吓人,但内部不和就是最大的弱点。分而击之,正是上策。

“徒儿明白了!”他躬身行礼,“谢师父指点!”

谢先生扶起他:“不必谢我。你本就聪慧,只是一时被敌势所慑,失了方寸。记住,为将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越是危局,越要冷静。”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望舒那丫头正在来燕州的路上,押送军械。算时间,五日后可到居庸关。你要在那之前击退北狄,至少要让出通道,让她安全抵达。”

沈青崖心中一暖,又生担忧:“她亲自来了?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来。”谢先生叹道,“那丫头性子倔,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就像她认定你一样。”

沈青崖默然。是啊,望舒就是这样的人。外表清冷,内心炽热。一旦认定,生死相随。

“徒儿会尽快破敌。”他握紧拳头,“不会让她涉险。”

“有信心是好事,但不可轻敌。”谢先生正色,“耶律雄鹰毕竟是北狄名将,麾下八万铁骑不是摆设。今夜袭营,你要亲自带队,还是派将领去?”

沈青崖毫不犹豫:“徒儿亲自去。如此大事,岂能假手他人。”

“那就好好准备吧。”谢先生拍拍他的肩,“为师在城头为你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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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北狄大营灯火点点。

左贤王耶律雄鹰坐在帐中,闷头喝酒。三天了,整整三天,八万大军轮番攻城,死伤近万,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燕州。这简直是他戎马生涯的耻辱!

“王爷。”副将进帐禀报,“探子回报,燕州城头守军似乎减少了,可能是伤亡过大,兵力不足。”

耶律雄鹰眼睛一亮:“当真?”

“千真万确。南门敌楼上,守军只有平日一半。而且,城中隐约有哭声传来,像是在办丧事。”

耶律雄鹰霍然起身:“好!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全军攻城!本王要一举拿下燕州,活捉沈青崖!”

“可是……”副将犹豫,“右贤王那边……”

“别提那个懦夫!”耶律雄鹰怒道,“他要守就让他守!本王自己攻城!拿下燕州,功劳是咱们的!”

“是!”副将领命而去。

耶律雄鹰又灌了一大口酒,眼中闪过狠色。沈青崖,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燕州城南门悄悄打开,五千敢死队如鬼魅般潜出城门。沈青崖一马当先,玄甲涂黑,长枪也用黑布包裹。身后将士个个黑衣黑甲,马蹄包棉,悄无声息地逼近北狄大营。

子时整,北狄大营突然火起。

不是一处,而是数十处同时起火。粮草营、马厩、军械库……火焰冲天而起,映红半边夜空。

“敌袭!敌袭!”

北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乱作一团。耶律雄鹰冲出大帐,只见营中火光熊熊,喊杀声四起。

“不要乱!结阵迎敌!”他怒吼。

但已经晚了。沈青崖率敢死队如利刃切入,直扑中军。这些敢死队员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武艺高强,配合默契,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沈青崖!”耶律雄鹰看到那个玄甲身影,目眦欲裂,“拿命来!”

他挥刀扑上,两人战在一处。刀枪相交,火星四溅。耶律雄鹰确实勇猛,但沈青崖更胜一筹。三十回合后,沈青崖一枪刺中耶律雄鹰肩头,再一挑,将他挑落马下。

“王爷!”亲兵拼死来救。

沈青崖长枪如龙,连挑十余人,正要取耶律雄鹰性命,突然侧面一箭射来,正中他左臂。他闷哼一声,回枪格开后续攻击。

“保护王爷撤退!”北狄将领嘶吼。

亲兵拼死抢回耶律雄鹰,向北逃窜。沈青崖想追,但左臂剧痛,血流如注。副将急忙上前:“大元帅,您受伤了!”

“不要管我!”沈青崖咬牙,“追杀!能杀多少是多少!”

敢死队趁势掩杀,北狄前锋彻底崩溃,四散奔逃。直到右贤王完颜宗望率军来援,沈青崖才下令撤退。

这一战,敢死队伤亡千人,但斩杀北狄五千余人,重伤左贤王,焚毁粮草军械无数。更重要的是,北狄士气大挫,短时间内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

回到城中时,天已蒙蒙亮。沈青崖左臂箭伤深可见骨,军医正在为他包扎。谢先生站在一旁,捋须点头:“干得不错。耶律雄鹰重伤,左贤王部至少三日无法出战。完颜宗望独木难支,应该会退兵三十里,重整旗鼓。”

沈青崖脸色苍白,但眼中闪着光:“师父,我们守住了。”

“暂时守住了。”谢先生泼冷水,“完颜宗望比耶律雄鹰更难对付。他谨慎,不会轻易上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正说着,斥候飞奔来报:“大元帅!居庸关急报!朝廷军械已到关下,由北靖郡主亲自押送!但关外出现北狄游骑,郡主车队被围!”

沈青崖猛地站起,不顾伤口崩裂:“什么?!有多少游骑?”

“约三千人,应该是完颜宗望派出的截粮队。”

沈青崖看向谢先生。谢先生皱眉:“完颜宗望果然老辣。他知道燕州急需补给,所以派兵截杀。望舒有危险。”

“我去救她!”沈青崖抓起长枪。

“你去?”谢先生按住他,“你伤成这样,怎么去?况且燕州需要你坐镇。”

“可是望舒……”

“让张怀远去。”谢先生道,“他的一千北境骑兵已经到了居庸关,加上曹谨的五百金吾卫,对付三千游骑足够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守好燕州,不要让完颜宗望有机可乘。”

沈青崖挣扎片刻,终于颓然坐下。师父说得对,他是主帅,不能因私废公。望舒……望舒只能靠自己了。

他提笔疾书,写下一封信:“派人快马送至居庸关,交给郡主。告诉她,我在燕州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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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关外十里,峡谷中。

萧望舒站在车阵中央,手持惊鸿剑,神色冷峻。三百辆粮车围成圆阵,曹谨率五百金吾卫在外围防御。但三千北狄游骑如狼群般环绕,箭矢如雨,已有数十名士兵中箭倒地。

“郡主,箭矢不多了!”曹谨挥刀格开一支流矢,“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半个时辰!”

萧望舒望向峡谷两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围死。北狄游骑不急于强攻,就是要耗光他们的箭矢,然后一举歼灭。

“张怀远的骑兵什么时候能到?”她问。

“最快还要一个时辰。”曹谨咬牙,“郡主,末将带人冲出去,为您杀开一条血路!”

“不行。”萧望舒摇头,“你是金吾卫统领,不能轻易涉险。况且,军械不能丢。这是燕州三万将士的希望。”

她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曹将军,你带两百人,多打旗帜,从东侧佯攻,做出突围的假象。我带剩下的人,从西侧小路迂回,绕到敌军背后。”

“太危险了!”曹谨反对,“您是郡主,不能冒险!”

“这是命令!”萧望舒厉声道,“执行!”

曹谨无奈,只得领命。很快,东侧响起震天喊杀声,金吾卫高举旗帜,向峡谷外冲去。北狄游骑果然被吸引,大部分兵力调往东侧。

萧望舒趁机率三百精锐,从西侧小路悄悄潜出。这条小路是她幼时随父亲北巡时发现的,极为隐秘。半个时辰后,他们成功绕到北狄游骑背后。

“放箭!”萧望舒一声令下。

三百张强弓同时发射,箭雨从天而降。北狄游骑猝不及防,顿时倒下大片。混乱中,萧望舒一马当先,惊鸿剑如闪电般刺入敌阵。

她剑法本就高超,此刻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剑光所过,血肉横飞。金吾卫将士见郡主如此勇猛,士气大振,奋勇冲杀。

北狄游骑腹背受敌,阵型大乱。恰在此时,张怀远的一千骑兵赶到,铁蹄踏地,如雷霆万钧。

战斗很快结束。三千北狄游骑,死伤过半,余者溃散。

萧望舒收剑回鞘,猩红披风已被鲜血染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她踉跄一步,曹谨急忙扶住:“郡主!您受伤了!”

左肩中了一箭,但她面不改色:“没事。清点伤亡,整顿车队,继续前进。”

“您的伤……”

“我说了,没事。”萧望舒推开他,望向北方,“青崖在等我,燕州在等我。这点伤,算什么。”

她翻身上马,尽管左肩剧痛,背脊却挺得笔直。阳光刺破晨雾,照在她染血的银甲上,熠熠生辉。

车队继续北上。两个时辰后,居庸关已在眼前。关上守军看到车队,欢呼雷动。

萧望舒却没有停留,只让曹谨押送军械入关,自己带着张怀远和一百亲兵,继续向燕州飞驰。

她怀中揣着沈青崖的信,信中只有八个字:

“燕州安好,盼卿速归。”

青崖,我来了。

她在心中默念,催马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