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暗流未尽(2/2)
“明日早朝才会宣布。”萧望舒道,“但旨意已下,不会更改。”
张怀远感慨:“大元帅若知道,一定很欣慰。郡主不只是贤内助,更是巾帼英豪。”
萧望舒苦笑:“什么英豪,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青崖在前线拼命,我在后方岂能安坐?能帮他分担一些,总是好的。”
说话间,京西大营已到。远远望去,营寨连绵,旌旗招展。但走近了才发现,营中气氛诡异。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见萧望舒一行人骑马而来,他们纷纷侧目,眼神复杂。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擅闯!”守营士兵上前阻拦。
萧望舒勒住马,亮出腰牌:“我乃北靖郡主萧望舒,奉皇上旨意,前来视察京营。让开!”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听说过这位郡主,昨夜赵王府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但女子进军营,这还是头一遭。
“郡主恕罪。”一个百户模样的军官上前,“军营有军规,女子不得入内。况且,没有兵部文书,末将不敢放行。”
萧望舒冷笑:“军规?京营昨夜哗变,指挥使杨宏投敌,副指挥使周挺下落不明。十万大军群龙无首,你们还跟我讲军规?”
她一提昨夜哗变,军官脸色就变了。昨夜之事,京营人人皆知,但谁都不敢公开谈论。
“郡主,”军官硬着头皮道,“不是末将为难您,实在是……”
“实在是有人授意,对吧?”萧望舒打断他,“让我猜猜,是兵部侍郎王昌,还是兵部郎中刘琨?或者是他们两人都有份?”
军官脸色煞白,不敢接话。
萧望舒不再理他,扬鞭策马,直冲营门。守营士兵想拦,但看到她身后的张怀远和亲兵,又不敢真动手——张怀远一身杀气,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这些京营少爷兵,哪里敢挡?
一行人闯进大营,直奔中军帐。沿途士兵纷纷侧目,议论声越来越大。
中军帐前,几个将领正在争吵。见萧望舒骑马而来,他们都是一愣。
“什么人?!”一个参将喝道。
萧望舒下马,亮出尚方剑:“皇上钦命监军使萧望舒,奉旨整顿京营。京营所有将领,即刻到中军帐集合,违令者斩!”
尚方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几个将领脸色大变,连忙跪地:“末将参见监军使!”
消息很快传遍大营。不到一刻钟,京营千户以上将领全部聚集到中军帐前,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人。
萧望舒站在帐前高台上,目光扫过众人。这些将领神情各异,有敬畏,有不屑,有疑惑,也有敌意。
“诸位,”她开口,声音清冷却传得很远,“昨夜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赵王谋逆,已被皇上拿下。京营指挥使杨宏,附逆投敌,现已下狱。从今日起,京营由本监军使暂管,直至新任指挥使上任。”
下面一阵骚动。一个副将忍不住道:“监军使,末将有话要说。京营历来由武将统领,从未有女子监军的先例。况且,监军使是文职,如何能统领十万大军?”
这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众人纷纷附和。
萧望舒不慌不忙:“你说得对,监军使是文职,不能直接统领军队。所以本监军使今日来,不是要夺你们的兵权,而是要整顿军纪,清查逆党。”
她顿了顿,声音转厉:“昨夜赵王谋逆,京营中竟有将领附逆,士兵哗变。这说明什么?说明京营军纪涣散,纲常败坏!若不整顿,如何保京城安危?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一番话掷地有声。众将领面面相觑,无人敢反驳。
萧望舒继续道:“整顿从今日开始。第一,所有千户以上将领,三日内上交履历,说明与赵王及其党羽的往来。若有隐瞒,以附逆论处。第二,京营重新编制,取消原有建制,按地域重新编为十营,每营一万人。第三,从明日起,全军操练,恢复战力。”
这三条一出,下面炸开了锅。上交履历,这是要清查;重新编制,这是要夺权;全军操练,这是要动真格的。
“监军使,这恐怕不妥。”另一个副将站出来,“京营肩负京城防务,若大规模调整建制,万一有变,如何应对?”
萧望舒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孙武,京营副指挥使。”
“孙副将,”萧望舒道,“你说得有理。所以重新编制期间,京城防务由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接管。京营将士,全部撤出城外,在新营地整训。一个月后,考核合格者,方能回城驻防。”
这招更狠。直接把京营调出城外,等于解除了他们的武装。
孙武脸色难看:“监军使,这……这需要兵部批准。”
“本监军使有尚方剑,可先斩后奏。”萧望舒冷冷道,“怎么,孙副将想试试?”
孙武不敢说话了。尚方剑代表皇权,违抗者就是抗旨,那是死罪。
萧望舒见镇住了众人,语气稍缓:“诸位,本监军使知道,你们中大多数人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的。整顿京营,不是要为难你们,而是要让京营重振雄风,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你们都是军人,当知军纪不严,战必败的道理。”
她指向张怀远:“这位是北境张怀远将军,沈大元帅的副将。他带来的一千北境骑兵,从今日起进驻京营,协助整训。北境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他们的经验,值得京营学习。”
张怀远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张怀远,见过诸位同僚。北境战事紧急,大元帅独守孤城,面对二十万北狄大军。而我们京营十万将士,却在内斗、在观望。诸位,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这话说得重,许多将领低下了头。
萧望舒趁热打铁:“本监军使给诸位三天时间。三天后,愿意整顿者,留下;不愿意者,可以离开,本监军使绝不强留。但留下者,必须服从军令,刻苦操练。一个月后,京营要有新气象。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
集会散去,将领们神色各异地离开。萧望舒回到中军帐,这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番话,她是强撑着说完的。面对上百个久经行伍的将领,说不紧张是假的。
“郡主,您刚才真威风。”张怀远由衷道,“末将看那些将领,都被您镇住了。”
萧望舒苦笑:“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关。整顿京营,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望舒眼中闪过坚毅,“青崖在北境以三万对二十万,都不曾退缩。我在京城整顿十万大军,又有何惧?”
张怀远心中敬佩。这位郡主,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接下来的三天,京营风起云涌。将领们纷纷上交履历,但其中有多少是真话,不得而知。萧望舒也不深究,她要的是表态,是服从。
第三天傍晚,曹谨来报:“郡主,查清楚了。王昌、刘琨、陈平三人,都是赵王党羽。他们在京营中安插了不少亲信,昨夜哗变,就是这些人煽动的。”
“证据确凿吗?”
“确凿。”曹谨递上一叠文书,“这是从赵王府搜出的往来信件,上面有他们的亲笔签名。还有,京营中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军官,也都招了,指认是他们指使的。”
萧望舒接过文书,快速浏览。果然,这三个人不仅附逆,还贪污军饷,克扣粮草,罪行累累。
“好。”她合上文书,“明日早朝,我会当众弹劾他们。”
“可是郡主,”曹谨担忧道,“这三人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若是逼得太急,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萧望舒冷笑:“就是要逼他们跳墙。他们不跳,我怎么抓把柄?曹将军,你今晚带人盯紧这三人的府邸,看他们有何动静。”
“是!”
当夜,京城暗流涌动。王昌、刘琨、陈平三人果然聚在一起密谋。他们知道,萧望舒手握证据,明日早朝弹劾,他们必死无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那个贱人,仗着皇上宠信,竟敢动到我们头上!”王昌咬牙切齿,“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不知道京城是谁的天下!”
刘琨阴狠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她明日早朝途中,派人截杀!只要她一死,那些证据就没了对证。”
陈平却犹豫:“截杀钦命监军使,这可是谋逆大罪。万一失败……”
“失败也是死,不拼也是死。”王昌狠声道,“拼一把,或许还有生机。我在京营中还有几个心腹,可以调动五百人。刘大人,你在五城兵马司也有人吧?”
刘琨点头:“能调三百人。”
“我出两百人。”陈平终于下定决心。
三人密谋到深夜,定下了刺杀计划。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曹谨派出的暗哨听得清清楚楚。
消息很快传到萧望舒耳中。
“五百、三百、两百,加起来一千人。”萧望舒冷笑,“为了杀我,他们倒是舍得下本钱。”
张怀远怒道:“郡主,末将带北境骑兵,先把他们拿下!”
“不急。”萧望舒摆摆手,“让他们动手。我要让满朝文武看看,这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到底有多无法无天。”
曹谨急道:“郡主,这太危险了!一千人不是小数目,万一有个闪失……”
“不会有闪失。”萧望舒胸有成竹,“曹将军,你立刻进宫,面见皇上,禀报此事。请皇上调锦衣卫,埋伏在明日我上朝的必经之路上。张将军,你的北境骑兵,埋伏在另一条路。我要来个瓮中捉鳖。”
两人领命而去。
萧望舒独自坐在书房,望着跳动的烛火。明日将是一场硬仗,但她无所畏惧。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萧望舒不是任人拿捏的弱女子,而是能辅佐夫君、安定朝局的巾帼英豪。
夜深了,她提笔给沈青崖写信:
“青崖吾夫:京城局势渐稳,然暗流未尽。妾已任监军使,整顿京营。明日将肃清赵王余党,或有一战。北境战事,妾日夜忧心。然信君之能,必能克敌制胜。所需军械,已着手筹措,半月内定当送达。望君保重,待凯旋之日,妾当扫榻相迎。
望舒手书,四月初一。”
写罢,她将信折好,用火漆封口。窗外月色如水,她想起与沈青崖在燕州分别的那个夜晚。他说“等我回来”,她说“嗯”。
青崖,你一定要回来。
她在心中默念,眼中却已含泪。
这一夜,京城许多人无眠。王昌等人调兵遣将,准备明日截杀;曹谨和张怀远布置埋伏,准备反杀;皇上在宫中调遣锦衣卫,准备收网。
而萧望舒,静静坐在书房,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窗棂时,她起身更衣。今日她穿的不是郡主朝服,而是一身银甲,外罩猩红披风,腰间悬着皇上所赐的惊鸿剑。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英气逼人。
“郡主,时辰到了。”福伯在门外轻唤。
萧望舒推门而出。晨光中,她翻身上马,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出发。”
她轻叱一声,率十名亲兵,向皇宫方向驰去。
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但她心中无惧,因为前方有她要守护的江山,身后有她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