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烽火连城(2/2)
他的声音平静,但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逃到北狄。耶律宏收留了我,给了我权力和地位。你说,我该帮谁?”
萧望舒沉默片刻:“那些克扣赈灾银两的贪官,该杀。但大晏的百姓是无辜的。你帮北狄南下,死的不仅是贪官,更是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
“那又如何?”柳文渊冷笑,“这个朝廷,这个国家,早已烂到根子里了。不如让耶律宏来,说不定还能带来新的气象。”
“你错了。”萧望舒摇头,“耶律宏若得天下,汉人将永世为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柳文渊不说话了。他当然懂,但他心中的恨意太深,深到可以蒙蔽一切。
“吃吧。”他最终说,“明日午时,沈青崖会开城投降。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萧望舒心中一震,但脸上不动声色:“他不会投降。”
“他会。”柳文渊道,“为了你,他会的。”
“你不了解他。”萧望舒道,“沈青崖可以为我死,但不会为我背叛他的理想和信仰。如果他真的投降,那他就不是沈青崖了。”
柳文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有些动摇。但很快,他又坚定了信念:“那我们拭目以待。”
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萧姑娘,如果我是你,就会祈祷沈青崖投降。因为如果他不降,明日此时,你的人头就会被挂在雁门关前。”
牢门重新关上,地牢陷入黑暗。
萧望舒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她需要保存体力,需要思考。
沈青崖绝不会投降,但他一定会来救她。所以明日午时,一定有事发生。
她必须做好准备。
夜深了,地牢外传来换岗的声音。萧望舒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两个北狄士兵在交谈,说的是狄语。好在萧望舒自幼学习各族语言,能听懂大半。
“……明日午时,大汗要去接收雁门关……”
“……留五千人守营,其他人都会去……”
“……地牢这边加派了人手……”
“……那汉人女子真漂亮,可惜碰不得……”
萧望舒心中快速分析:明日午时,耶律宏会带主力去雁门关,大营只留五千人防守。地牢会加派人手,但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其他地方可能会松懈。
这是一个机会。
但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她看了看手上的铁链,是精铁所铸,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牢门也是铁制的,厚重结实。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喝醉了闹事,吵吵嚷嚷的。
守卫骂了几句,过去查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地牢。那人穿着北狄士兵的服装,脸上涂着泥灰,看不清面容。
萧望舒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走到牢门前,压低声音:“萧姑娘,是我。”
是林风!
萧望舒又惊又喜,但立刻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太危险了!”
“国公爷让我来救你。”林风从怀中掏出工具,开始开锁,“外面我们制造了混乱,但时间不多。锁打开后,你跟我走,我们在东面围墙有个缺口,可以逃出去。”
“不行。”萧望舒摇头,“我逃了,耶律宏立刻就会知道,会影响青崖的计划。”
“国公爷的计划就是救你出去!”林风急道,“明日午时,他会假意投降,趁乱发动攻击。但如果你还在耶律宏手中,他投鼠忌器,不敢全力进攻。”
萧望舒心中一暖,但更加坚定:“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走。我若走了,耶律宏就会知道有诈,青崖的计划就失败了。”
“可是——”
“听我说,”萧望舒快速道,“你回去告诉青崖,我在这里很好,让他按原计划行事。明日午时,当战斗打响时,我会想办法制造混乱,配合你们。”
林风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脚步声,守卫回来了。
“快走!”萧望舒低喝。
林风一咬牙,将一个小布包塞进萧望舒手中:“这里面有匕首和迷药,你藏好。明日我们会再来。”
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萧望舒迅速将布包藏在怀中,重新坐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守卫回来,看了她一眼,嘟囔了几句,又靠在墙边打盹。
萧望舒握紧怀中的匕首,心中有了计划。
青崖,明日,我们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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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午时将至。
雁门关城门缓缓打开。沈青崖一马当先,走出城门。他身穿朝服,腰佩尚方宝剑,身后跟着数十名将领,皆未佩兵器。
城墙上,士兵们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有人愤怒,有人悲哀,有人茫然。
北狄大营方向,耶律宏率众而出。他身穿金甲,骑着高头大马,左右是柳文渊和众将。在他们身后,是一万精锐骑兵,刀枪如林,杀气腾腾。
两军在关前三里处相遇。
“沈国公,别来无恙。”耶律宏笑道,目光扫过沈青崖身后的将领,“看来,国公爷已经说服众将了?”
沈青崖面无表情:“大汗要我开城投降,我做到了。现在,请大汗遵守诺言,放了萧望舒。”
“好说,好说。”耶律宏一挥手,“带上来。”
几个北狄士兵押着萧望舒走上前来。她双手被缚,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看到沈青崖时,她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还好。
沈青崖心中一痛,但脸上依旧平静:“我已开城,请大汗放人。”
“不急。”耶律宏道,“还请国公爷先交出关防印信和兵符。”
沈青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正是雁门关的关防大印和调兵虎符。
耶律宏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正要派人去取,柳文渊忽然低声道:“大汗,小心有诈。”
耶律宏一怔,再看沈青崖身后众将,虽然未佩兵器,但个个神色凝重,不像是真心投降的样子。
“沈国公,”耶律宏沉声道,“让你的人退后百步,你独自前来献印。”
沈青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很快点头:“好。”
他示意众将后退,自己手持锦盒,缓步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耶律宏越来越近。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就在沈青崖走到距离耶律宏只有十步时,异变陡生!
沈青崖突然将锦盒掷向空中,同时大喝:“动手!”
锦盒在空中炸开,不是印信,而是石灰粉!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有诈!”耶律宏大惊,拔刀护身。
但已经晚了。
沈青崖身形如电,直扑耶律宏。他手中的尚方宝剑出鞘,剑光如虹,直刺耶律宏咽喉。
耶律宏仓促格挡,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雁门关城门大开,五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出,杀向北狄军阵。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北狄大营方向也响起了喊杀声——林风率领的一百精锐,趁大营空虚,发动了突袭!
“保护大汗!”北狄众将慌忙护住耶律宏。
但沈青崖的剑法何等凌厉,转眼间已刺倒三名将领,剑尖再次指向耶律宏。
耶律宏又惊又怒,一边抵挡一边后退。他万万没想到,沈青崖竟敢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发动反攻,更没想到大营会遭到袭击。
“杀!给我杀!”耶律宏嘶吼。
北狄骑兵开始冲锋。万马奔腾,大地震颤。
沈青崖身后的众将也已杀到,两军混战在一起。
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大晏军兵力处于劣势,但士气高昂,抱着必死之心。北狄军虽然人多,但主帅被袭,后方大乱,军心动摇。
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雪地。
沈青崖如战神般在敌阵中冲杀,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耶律宏。
但耶律宏已被重重保护起来,短时间内难以接近。
就在这时,北狄大营方向突然升起滚滚浓烟——粮草又被烧了!
“大汗!大营起火!”有将领惊呼。
耶律宏回头望去,只见大营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知道,自己又中了沈青崖的计。
“撤退!撤回大营!”耶律宏当机立断。
北狄军开始后撤。但沈青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追!”他长剑一指,大晏军如猛虎下山,紧追不舍。
混战中,萧望舒被几个北狄士兵押着往后撤。她看到沈青崖在敌阵中冲杀的身影,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就是现在。
她悄悄取出怀中的匕首,割断了绑手的绳子。然后,趁着押送士兵不备,突然发难!
匕首划过一名士兵的咽喉,鲜血喷涌。另一名士兵大惊,刚要拔刀,萧望舒已夺过他腰间的弯刀,反手一刀,将他砍倒。
“拦住她!”有北狄将领大喊。
数十名北狄士兵围了上来。萧望舒手握弯刀,背靠一辆粮车,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虽然受伤,但武艺仍在。更何况,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决绝——要么杀出去,要么死在这里,绝不能成为沈青崖的累赘。
刀光闪动,鲜血飞溅。萧望舒如修罗般在敌群中厮杀,每一刀都带走一条生命。但敌人太多了,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一支冷箭射来,她躲闪不及,射中了左肩。
剧痛传来,手中的刀几乎脱手。
“望舒!”
一声怒吼传来,沈青崖如天神般杀到。他浑身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剑。
剑光过处,北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转眼间,他已杀到萧望舒身边。
“你怎么样?”他急问。
“没事。”萧望舒咬牙拔出肩上的箭,“快,耶律宏要跑了!”
沈青崖抬头望去,只见耶律宏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正向大营方向撤退。
“追!”他拉起萧望舒,跃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向耶律宏追去。
一路冲杀,所向披靡。沈青崖的勇武震撼了整个战场,大晏军士气大振,北狄军则节节败退。
终于,在距离北狄大营不到一里处,沈青崖追上了耶律宏。
“耶律宏,受死!”沈青崖从马背上跃起,一剑刺去。
耶律宏仓促回身格挡,但沈青崖这一剑凝聚了全身功力,势不可挡。
“铛!”
耶律宏的刀被震飞,剑尖刺入他的胸膛。
“噗——”耶律宏一口鲜血喷出,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
“这一剑,是为大晏死去的将士。”沈青崖冷冷道,抽剑,再刺。
第二剑刺入耶律宏的腹部。
“这一剑,是为黑石城的百姓。”
第三剑刺入咽喉。
“这一剑,是为望舒。”
耶律宏瞪大眼睛,缓缓倒下。这位纵横北疆数十年的北狄大汗,就这样死在雁门关前。
“大汗死了!大汗死了!”北狄军大乱。
主帅身亡,军心彻底崩溃。北狄士兵开始四散奔逃,有的跪地投降,有的向北方逃窜。
“降者不杀!”沈青崖高举尚方宝剑,声震战场。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大晏军齐声高呼。
残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雁门关前,一场决定北境命运的大战,就这样落幕了。
沈青崖扶着萧望舒,站在耶律宏的尸体旁,望着溃逃的北狄军,久久不语。
“我们赢了。”萧望舒轻声道。
“嗯。”沈青崖点头,“但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战场上,大晏军的尸体和北狄军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这些年轻人,昨天还都是鲜活的生命,今天却永远躺在了这里。
“战争就是这样。”萧望舒低声道,“但至少,我们保护了更多的人。”
沈青崖转身,看着雁门关的方向。关墙上,大晏的龙旗在风中飘扬。
“传令,”他缓缓道,“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投降的北狄士兵,好生看管,不得虐待。阵亡的将士,不论敌我,都好好安葬。”
“是!”众将领命。
“还有,”沈青崖看向黑石城的方向,“立刻组织援军,驰援黑石城。耶律宏虽死,但围城的北狄军还有数万,必须尽快解围。”
“国公爷,您亲自去吗?”张怀远问。
沈青崖看了看身边的萧望舒,她肩上还在流血,脸色苍白。
“不,”他说,“我留在这里。林风,你带五千精锐,火速驰援黑石城。”
“遵命!”林风抱拳。
“我也去。”萧望舒忽然道。
“不行!”沈青崖断然拒绝,“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萧望舒坚持,“那是我父亲,我必须去救他。”
沈青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就像当初劝不住她去幽州一样。
“好。”他最终说,“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是尸山血海的战场;在他们面前,是还未结束的战争。
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在一起。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