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风雪归途(1/2)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了七天。

从扬州到京城,两千余里路程,中途换了三次马,日夜兼程。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江南的微雪到了中原变成了鹅毛大雪,道路积雪越来越深,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得不一再放缓。

萧望舒的伤势在这样的颠簸中恢复得很慢。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右肩的伤口在寒冷的天气里隐隐作痛,每到夜里更是痛得难以入眠。但她从不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偶尔在沈青崖关切的目光投来时,报以温柔的笑容。

“望舒,前面就是济宁府了。”第八天傍晚,沈青崖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今夜我们在城中歇息,你的伤需要好好休养一天。”

萧望舒摇头:“不必为我耽搁行程。北境军情紧急,我们能早到一天,将士们就能少牺牲一些。”

“你的身体也很重要。”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那指尖的冰凉,心中一阵疼惜,“北境虽然危急,但还不至于一天都不能等。而且我们连日赶路,人困马乏,也需要休整。”

他不由分说地命令车队入城。济宁是山东重镇,虽不及扬州繁华,但也算得上大城。青崖阁在此地也有据点,早已安排好了客栈。

客栈后院最僻静的房间被收拾出来,炭火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萧望舒终于能躺在一张像样的床上,而不是马车的硬板座。她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累了吧?”沈青崖坐在床边,轻轻为她按摩太阳穴,“明天我们就在此休整一天。我让人去请济宁最好的大夫,再给你看看伤口。”

“不必那么麻烦。”萧望舒睁开眼,“已经好多了。”

“听话。”沈青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必须确保你的伤完全康复。”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叩响。沈青崖起身开门,门外是济宁据点的负责人,一个精干的中年汉子,名叫赵铁。

“国公爷,有紧急情报。”赵铁压低声音。

沈青崖走出房间,带上房门:“什么事?”

“从京城来的消息。”赵铁递上一封密信,“北境战况比预想的更糟。耶律宏这次不是试探性进攻,而是倾巢而出。他联合了漠北的三个部落,总兵力达到三十万。黑石城已经再次被围,萧战王爷和赵虎将军死守城池,但粮草只够支撑半个月。”

沈青崖眉头紧锁:“朝廷派援军了吗?”

“派了。”赵铁道,“兵部调集了十万大军北上,但至少要二十天才能赶到北境。而且……而且朝中有人反对继续增兵。”

“反对?谁?”

“新任宰相张明远。”赵铁声音更低,“陈世安伏诛后,陛下任命张明远为相。此人以前是户部尚书,以理财闻名。他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主张与北狄和谈。”

“和谈?”沈青崖冷笑,“耶律宏狼子野心,怎么可能真心和谈?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待我军松懈时再突然袭击。”

“国公爷英明。”赵铁点头,“朝中也有不少大臣支持国公爷的看法,但张相势力不小,陛下还在犹豫。”

沈青崖沉思片刻:“还有其他消息吗?”

“有。”赵铁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青崖阁从烛龙俘虏口中审出的名单。江南的烛龙余孽虽然已被肃清,但各地还有零散成员。名单上的人,都是可疑分子。”

沈青崖接过名单,粗略扫了一眼,上面有十几个名字,涉及各地官员、商人、甚至寺庙的僧侣。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沈青崖道,“等我回京后再做处置。”

“是。”赵铁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国公爷可知道,北狄军中出现了火器?”

“火器?”沈青崖脸色一变。

“是的。”赵铁道,“据黑石城传来的消息,耶律宏的军队装备了一种能喷火的武器,威力极大。守军猝不及防,吃了大亏。赵虎将军在信中说,那火器像是从西域传来的,但又不完全一样。”

沈青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火器是近年来才从西域传入中原的技术,大晏军中也有少量装备,但造价昂贵,工艺复杂,难以大规模使用。北狄游牧民族,向来以骑兵见长,怎么会突然掌握火器技术?

除非……有人给他们提供。

“烛龙。”沈青崖喃喃道。

“国公爷的意思是?”

“陈世安当年与北狄勾结,很可能不止是军事上的合作。”沈青崖眼中寒光闪烁,“技术、情报、甚至工匠,都可能被他们交易给了北狄。王元宝在江南经营多年,掌握着大量的财富和人脉,完全有能力为北狄提供支持。”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理。烛龙要制造混乱,北狄入侵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而帮助北狄提升军力,就能让大晏陷入更深的危机。

“立刻传信给京城。”沈青崖下令,“让青崖阁全力调查,烛龙余孽中谁可能与北狄有联系。特别是那些工匠、商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赵铁退下后,沈青崖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心中思绪万千。这场战争,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不仅要面对北狄的铁骑,还要防备内部的叛徒,甚至要应对朝中的掣肘。

“青崖。”萧望舒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沈青崖连忙回到房间:“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不疼。”萧望舒坐起身,“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北狄有火器,是真的吗?”

沈青崖知道瞒不住她,只能点头:“应该是真的。不过不用担心,火器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我在北境多年,知道怎么对付。”

“我不担心战场上的事。”萧望舒握住他的手,“我担心的是朝中。那个张明远……我听说过他。此人善于钻营,精于算计。陈世安在位时,他就暗中投靠,只是藏得深,没有被牵连。现在他做了宰相,恐怕会对你不利。”

沈青崖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朝政了?”

“从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萧望舒认真地说,“青崖,我不是那些只会绣花弹琴的闺阁女子。我是北靖王的女儿,从小看惯了权力斗争。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有时候比战场上的刀剑更凶险。”

沈青崖心中感动,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但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张明远想和谈,无非是想借此立功,稳固自己的地位。但北狄之患不除,和谈不过是饮鸩止渴。陛下是明君,不会看不清楚这一点。”

“希望如此。”萧望舒靠在他肩上,“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

沈青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我会小心的。为了你,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第二天,济宁城最好的大夫被请来为萧望舒诊脉。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诊脉后点了点头:“郡主的伤已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需要静养。老朽开几副补气养血的药,按时服用,半月便可恢复如初。”

沈青崖这才放下心来。他让车队在济宁休整一天,自己也趁此机会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

傍晚时分,赵铁再次求见,神色凝重:“国公爷,又有一封密信,从北境来的。”

沈青崖拆开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萧望舒问。

沈青崖将信递给她,声音低沉:“耶律宏派人送来了和谈条件。”

萧望舒接过信纸,上面写着北狄的和谈要求:

一、大晏割让北境三州,包括黑石城在内;

二、每年向北狄进贡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五十万石;

三、大晏公主下嫁耶律宏,结为姻亲;

四、开放边境五处关口,允许北狄商队自由通行;

五、大晏撤除北境所有军事要塞,驻军不得超过一万人。

“这哪里是和谈,分明是投降!”萧望舒怒道,“耶律宏这是要一步步蚕食大晏!”

“更可怕的是朝中的反应。”沈青崖指着信的后半部分,“张明远居然认为这些条件‘可以商议’。他在朝会上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百姓困苦,不如暂时答应北狄的条件,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荒唐!”萧望舒气得脸色发白,“割地赔款,和亲纳贡,这是丧权辱国!陛下答应了?”

“陛下还没有表态。”沈青崖道,“但朝中支持张明远的人不少。他们都说,大晏现在内忧外患,不宜再战。”

萧望舒沉默片刻,忽然抬头:“青崖,我们必须尽快回京。你是北境的主帅,你的意见至关重要。如果你不在,那些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沈青崖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日夜兼程,争取五天内赶到京城。”

“我的伤没事了。”萧望舒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沈青崖皱眉,“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雪。”

“夜路也要走。”萧望舒坚定地说,“每耽搁一刻,朝中的主和派就可能多一分胜算。青崖,北境是你用命守护的地方,黑石城是你和父亲一起守住的城池,你不能让它被那些人轻易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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