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竹园旧事(1/2)
扬州城的暮色温柔得不像话。
夕阳的余晖斜斜铺在青石板路上,将整座城市染成暖金色。运河上的船只陆续归港,船夫们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混合着码头小贩的叫卖声,织成一幅鲜活的人间烟火图。
沈青崖和萧望舒在城外弃船登岸,改乘马车入城。夜枭早已安排好一切——城东的一处僻静院落,青瓦白墙,门前两株老槐树,看起来与普通民宅无异,实则是青崖阁在扬州的秘密据点。
“国公爷,郡主,请进。”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陈伯,精干利落,“这里已经布置妥当,四周都有我们的人暗中守卫。”
院落不大,但整洁雅致。三间正房,两侧厢房,后院还有个小花园。正是深秋时节,园中几丛菊花开得正艳,白的如雪,黄的似金,在暮色中散发着淡淡幽香。
萧望舒站在院中,深深吸了口气:“江南的秋天,和北境真是不同。”
“北境的秋天是金戈铁马,江南的秋天是诗酒茶花。”沈青崖走到她身边,“等天下太平了,我带你走遍大晏的山山水水,看遍四时风景。”
“那你要说话算话。”萧望舒转头看他,眼中带着笑意。
“一定。”
用过简单的晚膳,沈青崖开始查看青崖阁收集的情报。扬州的情况比淮安更加复杂——这里是江南的政治经济中心,官员众多,势力盘根错节。烛龙在此经营多年,早已渗透到各个角落。
“国公爷,这是扬州知府周文远的资料。”夜枭递上一叠文书,“此人今年四十五岁,进士出身,在扬州任知府已有六年。表面上政绩不错,修桥铺路,兴办学堂,在民间口碑尚可。但据我们调查,他与江南三大盐商往来密切,每年从盐商那里收受的贿赂不下十万两。”
沈青崖翻看文书,眉头微皱:“三大盐商的情况呢?”
“李家、张家、王家,都是扬州乃至江南的巨富。”夜枭继续禀报,“李家主营盐业,控制着江南三成的盐引;张家做丝绸茶叶生意,与海外番商也有往来;王家则是粮食大户,在江南各地拥有粮仓三十余处,囤积的粮食足够百万军民食用一年。”
萧望舒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粮食?他们想干什么?”
“这正是问题所在。”沈青崖沉声道,“按大晏律法,民间囤积粮食超过一定数额需向官府报备。但王家这些粮仓大多隐藏在偏远乡村,账面上根本查不出来。若非青崖阁深入调查,恐怕朝廷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放下文书,站起身在房中踱步:“刘文正说烛龙计划在冬至日焚毁粮仓,现在看来,他们要焚的很可能就是王家这些秘密粮仓。一旦粮仓被焚,江南立刻就会陷入粮荒,到时民变四起,朝廷无力镇压,天下必乱。”
“好毒的计策。”萧望舒脸色发白,“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找到青龙。”沈青崖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烛龙在江南的负责人,剩下的乌合之众就容易对付了。”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新月:“明天,我们先去城东竹园,见我师父。他老人家隐居扬州多年,对这里的情况一定比我们清楚。”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沈青崖和萧望舒换上便装,只带了夜枭和两名青崖阁精锐,前往城东竹园。
竹园在扬州城东郊,离城约五里。这里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园子没有门匾,只有一道简单的竹篱笆门,门前一条碎石小径蜿蜒入林。
“就是这里了。”沈青崖在门前停下,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推开竹篱笆门,眼前豁然开朗。园内果然种满了竹子,青翠欲滴,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竹林深处有几间竹屋,屋顶铺着茅草,简朴雅致。
一个白发老者正坐在屋前的石凳上煮茶。他穿着一身灰色布衣,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但眼神清澈有神,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
“师父。”沈青崖快步上前,跪地行礼,“不肖徒儿沈青崖,拜见师父。”
老者放下茶壶,仔细打量着沈青崖,眼中闪过欣慰之色:“起来吧。几年不见,你长大了,也成熟了。”
沈青崖起身,又介绍萧望舒:“师父,这位是北靖王之女萧望舒,也是……也是徒儿的未婚妻。”
萧望舒上前行礼:“望舒见过前辈。”
老者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坐吧,尝尝我煮的茶。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还算不错。”
三人围石桌而坐。老者斟茶,动作从容优雅,显然是个极有修养的人。茶香袅袅,混合着竹林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师父,您这些年一直在扬州?”沈青崖问。
“是啊。”老者品了口茶,“当年离开北境后,我就来了江南。这里气候宜人,适合养老。而且……有些事,需要在江南了结。”
沈青崖心中一动:“师父说的‘有些事’,可是与烛龙有关?”
老者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青崖,你可知道,我当年为何要收你为徒?”
“徒儿不知。”沈青崖老实回答,“当年家父蒙冤,沈家覆灭,我流落塞外,幸得师父传授武艺兵法,才得以活命。但师父从未说过收我为徒的原因。”
老者沉默片刻,缓缓道:“因为你是沈家的儿子,也因为……你注定要走这条路。”
他站起身,望向竹林深处:“青崖,你可知道你的名字为何叫‘青崖’?”
“家父曾说,取自‘青崖白石,风骨自成’。”
“不错。”老者点头,“但你可知这句话的出处?”
沈青崖摇头。
“这句话出自前朝大儒李慕白的《山水赋》。”老者缓缓道,“李慕白是前朝最后一位太子太傅,也是我的……父亲。”
此言一出,沈青崖和萧望舒都愣住了。
“师父,您是说……”沈青崖难以置信。
“没错,我本名李慕云,是前朝皇室后裔。”老者的声音平静,却如惊雷般在两人心中炸响,“我的父亲李慕白,就是前朝最后一位太子太傅。前朝覆灭时,父亲带着年幼的我逃出皇宫,隐姓埋名,流落民间。”
沈青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传授自己武艺兵法的神秘师父,竟然是前朝皇室后裔!
老者继续道:“父亲临终前告诉我,前朝气数已尽,复国无望。他让我忘记前尘往事,做个普通人。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直到三十年前,我遇到了陈世安。”
“陈世安?”沈青崖又是一惊。
“那时陈世安还是个年轻书生,进京赶考途中遇匪,被我救下。”老者眼中闪过回忆之色,“他聪明好学,我一时兴起,就教了他一些学问。后来他高中进士,步入仕途,我们也就断了联系。”
“直到二十年前,他突然找到我,说要复兴前朝,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老者的声音变得冰冷,“他说大晏已经腐朽,百姓苦不堪言,只有推翻大晏,才能建立真正的太平盛世。他邀请我加入他的组织——烛龙。”
沈青崖和萧望舒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我拒绝了。”老者道,“我告诉陈世安,前朝已逝,这是天命。强行复国,只会给天下带来更多苦难。而且我看得出来,陈世安所谓的‘复兴前朝’,不过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权力,是无上的权力。”
“那后来呢?”萧望舒轻声问。
“后来陈世安没有勉强我,但也没有放弃。”老者叹道,“他开始四处寻找前朝遗物,特别是传国玉玺。他说,有了玉玺,就能名正言顺地打出复国旗号。这些年来,他找到了玉玺的两个部分,还差最后一部分。”
沈青崖想起刘文正的话:“师父,玉玺真的分成了三部分?”
“是的。”老者点头,“当年国破之时,我父亲将玉玺分成三块,分别藏在三个地方:大行山、云台山、太湖。只有集齐三块,才能拼成完整的传国玉玺。陈世安已经找到了前两块,现在正在寻找第三块。”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和萧望舒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纹路略有不同。
“这枚玉佩,是指引玉玺下落的钥匙。”老者将玉佩递给萧望舒,“你母亲那枚,指向云台山紫霄洞。我这枚,指向大行山龙泉洞。还有一枚,在另一个人手中,指向太湖仙岛。”
萧望舒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前辈,您认识我母亲?”
老者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何止认识。你的外祖母,是我的堂妹。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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