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江南路迢迢(1/2)

马车在官道上已经行驶了三天。

越往南走,天气越是暖湿。北方的深秋在这里化作了初冬的微寒,道路两旁的树木依然保持着大半的绿意,只是叶片边缘开始泛黄。

沈青崖的伤势在御医精心调制的药膏和萧望舒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好了大半。右胸的剑伤虽然还会在颠簸时隐隐作痛,但不再有撕裂般的痛楚。大腿上的箭伤余毒也基本清除,只是走路时仍有些微跛。

“前面就是淮安府了。”萧望舒掀开车帘,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过了淮河,才算真正进入江南。”

沈青崖靠在她肩上,闭目养神:“淮安是漕运枢纽,运河在此交汇。烛龙若要在江南兴风作浪,淮安必定是关键一环。”

“你怀疑淮安也有烛龙的人?”萧望舒轻声问。

“不是怀疑,是确定。”沈青崖睁开眼,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出发前夜枭送来的消息。淮安知府刘文正,是陈世安的门生,三年前外放至此。据青崖阁调查,此人到任后,淮安段的漕运事故增加了三倍,而且每次事故都处理得含糊其辞。”

萧望舒接过密报细看,眉头渐渐皱起:“去年六月,两艘运粮船在淮安段相撞沉没,损失粮食五万石。今年三月,一艘官船在淮安码头起火,船上二十三名官员无一生还。上个月,又有一艘漕船在淮安附近搁浅,说是触礁,但当时水位并不低……”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沈青崖淡淡道,“刘文正若真是烛龙的人,那淮安就是烛龙在江南的重要据点。我们此行,恐怕不会太平。”

正说着,马车忽然减速。夜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国公爷,前方有状况。”

沈青崖和萧望舒对视一眼,掀开车帘。只见前方官道上,数十辆马车、牛车堵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长龙。百姓们聚在路边议论纷纷,神色焦急。

“怎么回事?”沈青崖问。

夜枭策马过来:“前面淮河上的官桥塌了,说是年久失修,昨夜突然垮塌。现在两岸交通断绝,只能等渡船摆渡。但渡船有限,已经排了半天的队。”

沈青崖眉头一皱:“官桥坍塌?淮安府没有定期检修桥梁吗?”

“属下问了几个百姓,都说这座桥三年前刚修过,当时知府刘文正还亲自来主持了竣工典礼。”夜枭压低声音,“但修桥的银子,据说被层层克扣,实际用在修桥上的不足三成。”

萧望舒愤然:“难怪会塌!这些贪官污吏,简直草菅人命!”

沈青崖却想到了更深一层:“桥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我们经过时塌了。夜枭,你带两个人,去桥塌处查看一下,看有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是!”

夜枭带人去了。沈青崖和萧望舒下车,在路边稍作休息。百姓们见他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知道不是普通人,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一个老农挑着担子从旁边经过,担子里是些自家种的萝卜青菜。萧望舒上前问道:“老人家,这桥塌了,官府怎么说的?”

老农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说?说是天灾呗。刘知府派人来看了一眼,说会尽快修复,让百姓们耐心等待。可这一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这些要过河办事的,可耽误不起啊。”

“桥塌时有人在上面吗?”萧望舒关切地问。

“有啊!”老农摇头叹息,“当时正好有一队商旅过桥,连人带车全掉河里了。听说死了七八个,还有几个下落不明。造孽啊!”

正说着,夜枭回来了,脸色凝重:“国公爷,属下查看过了,桥墩断裂处有整齐的凿痕,显然是被人故意破坏的。而且从痕迹看,破坏时间就在昨夜。”

沈青崖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这是要阻挠我们过河,或者……是在这里设下埋伏。”

他环顾四周。官道两侧是农田,远处有树林,近处是等候过河的百姓和车辆。如果有刺客混在其中,确实防不胜防。

“夜枭,让所有人提高警惕。”沈青崖低声道,“我们不过河了,改道走小路。”

“小路?”萧望舒疑惑,“小路能过淮河吗?”

“淮河下游有一处浅滩,骑马可以涉水而过。”沈青崖道,“只是路不好走,马车过不去。我们弃车骑马,轻装简从。”

夜枭立刻去安排。二十名青崖阁精锐迅速集结,换上了便于行动的便装。马车和大部分行李留在原地,只带了必要的干粮、水和武器。

“国公爷,您的伤……”夜枭担忧道。

“无妨。”沈青崖翻身上马,“骑马比坐车颠簸少些,反而对伤口有利。”

萧望舒也换上了一身劲装,长发束起,英姿飒爽。她骑术不差,当年在北境时常随父亲骑马巡视边防。

一行人离开官道,转向东边的小路。这条路确实难走,狭窄崎岖,两旁杂草丛生。但沈青崖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策马在前带路,没有丝毫犹豫。

“青崖,你怎么知道这条路?”萧望舒好奇地问。

“三年前,我随军南下剿匪时走过。”沈青崖道,“当时有一股水匪盘踞在淮河下游,我们就是从这里突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伙水匪的头目叫‘混江龙’,武功不弱,手下有百十号人。后来被我们剿灭,混江龙被当场击毙。但现在想来,那伙水匪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刘文正上任淮安知府之后。而且他们专门抢劫官船和漕船,却不碰民船……”

萧望舒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伙水匪可能是烛龙的手下?”

“很有可能。”沈青崖点头,“当时只觉得是普通水匪,现在串联起来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话间,已经能听到淮河的水声。又走了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淮河如一条玉带横在面前,河面宽阔,水势平缓。远处有一片浅滩,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河底的卵石。

“就是这里。”沈青崖勒住马,“水流不急,最深只到马腹。大家小心些,跟紧我。”

众人下马,牵着马匹涉水过河。河水冰冷刺骨,但好在确实不深。沈青崖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两岸的情况。

走到河中央时,异变陡生!

对岸的芦苇丛中突然射出数十支弩箭,箭矢破空而来,直取沈青崖!

“有埋伏!”夜枭大喝,挥刀格挡箭矢。

沈青崖早已有所防备,长剑出鞘,剑光如练,将射来的弩箭尽数击落。但埋伏者显然不止一处,左侧的树林中也冲出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刀剑,杀向正在过河的众人。

“保护国公爷和郡主!”夜枭下令,青崖阁精锐立刻结成防御阵型。

但河水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而埋伏者则占据了地利。一时间,箭如雨下,青崖阁成员虽然勇猛,还是有人中箭倒地。

沈青崖眼中寒光一闪,突然纵身跃起,脚踏水面,如蜻蜓点水般向对岸冲去。他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就冲到了对岸的芦苇丛中。

芦苇丛中埋伏着十几个弩手,见沈青崖冲来,慌忙丢下弩箭拔刀迎战。但沈青崖的剑法何等凌厉,剑光过处,血花飞溅,转眼间就倒下了五六人。

“撤!”一个头目模样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走。

沈青崖岂会让他得逞,一剑刺穿他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夜枭也带人冲过河来,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埋伏者。

清点战场,青崖阁损失了三人,伤了七人。埋伏者除了被沈青崖生擒的头目,其余全部战死。

沈青崖走到那个头目面前,扯下他的面罩——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凶狠。

“谁派你来的?”沈青崖冷冷问。

刀疤脸咬牙不答。

沈青崖也不废话,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说,还是不说?”

刀疤脸惨叫一声,终于开口:“是……是刘知府……”

“刘文正?”沈青崖追问,“他让你们在这里埋伏我?”

“是……”刀疤脸疼得冷汗直流,“刘知府说,有人要过河,让我们务必截杀。他给了我们五百两黄金,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你们是什么人?”萧望舒走过来问,“水匪?”

刀疤脸愣了一下,点头:“是……我们是混江龙的手下。三年前混江龙被官兵剿灭,我们侥幸逃脱,后来被刘知府收编,替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沈青崖和萧望舒对视一眼,果然猜对了。

“刘文正还让你们做什么?”沈青崖继续问。

“凿沉漕船,抢劫官船,还有……还有在运河上制造事故。”刀疤脸交代,“刘知府说,要尽量扰乱漕运,让江南的粮食运不出去。等时机成熟,还要烧掉几个大粮仓……”

萧望舒脸色发白:“他真敢这么做?”

“刘知府说,这是上头的命令。”刀疤脸道,“具体是谁,我们这些小人物不知道。但每次行动,都会有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来传达命令。”

“青铜面具?”沈青崖心中一动,“是不是面具上刻着龙纹?”

“对,对!”刀疤脸连连点头,“国公爷您怎么知道?”

沈青崖没有回答,继续问:“最近一次见那个面具人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刀疤脸道,“他来说,京城那边出事了,让我们加强戒备,可能会有大人物要来江南。还让我们在淮河官桥上做手脚,说是要阻挠什么人过河。”

沈青崖明白了。烛龙虽然首领伏诛,但各地的成员还在按原计划行动。那个戴青铜面具的,很可能是烛龙在江南的负责人。

“面具人现在在哪里?”沈青崖问。

“不知道。”刀疤脸摇头,“他神出鬼没,每次都是突然出现,交代完事情就消失。不过……不过我听刘知府有一次酒后说漏嘴,说面具人常去扬州。”

“扬州……”沈青崖沉吟。

江南的核心在扬州,那里是盐漕转运的中心,也是江南最繁华的城市。烛龙若要在江南兴风作浪,扬州必定是重中之重。

问完话,沈青崖让夜枭将刀疤脸绑起来,派人押送回京。一行人继续上路,这次更加小心。

傍晚时分,到达了淮安城。

淮安城比想象中要繁华。城门高大,城墙坚固,城门口车水马龙,商旅络绎不绝。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守城的士兵精神萎靡,检查过往行人时敷衍了事,甚至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

沈青崖等人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的一处客栈住下。这家客栈是青崖阁的产业,掌柜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到沈青崖,立刻将他们引到后院最安静的房间。

“国公爷,您总算来了。”掌柜压低声音,“江南的情况很不妙。自从陈世安伏诛的消息传来,各地官员人心惶惶。有些人开始销毁证据,有些人则狗急跳墙,动作更加频繁。”

“刘文正有什么动静?”沈青崖问。

“刘文正这几天闭门不出,说是身体不适。”掌柜道,“但属下打听到,他府上这几天进出的人特别多,而且都是生面孔。昨天晚上,还有一队马车悄悄出城,往扬州方向去了。”

沈青崖点头:“继续监视。另外,查清楚淮安官桥坍塌的真相,收集刘文正贪赃枉法、勾结水匪的证据。”

“是!”

安排好淮安的事,沈青崖回到房间。萧望舒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累了吧?”她帮沈青崖脱下外袍,看到他肩上的纱布又渗出了血迹,眼圈一红,“伤口又裂开了。你总是这样不顾惜自己。”

“没事。”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一点小伤,不碍事。”

萧望舒小心翼翼地为他换药。伤口确实又裂开了些,但好在没有感染。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青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萧望舒问,“直接去扬州吗?”

“不。”沈青崖摇头,“刘文正这边必须处理。淮安是漕运枢纽,如果这里不肃清,就算去了扬州也没用。而且,那个面具人很可能还会来淮安。”

“你要在这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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