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余烬未冷(1/2)
乾元殿的惊雷过后,京城迎来了一个不眠之夜。
沈青崖的伤势比预想的严重。右胸的剑伤离心脏仅差寸许,左肩和大腿的箭伤虽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太医院最好的御医被紧急召入宫中,在乾元殿偏殿为他处理伤口。
“国公爷,这箭头上淬了毒。”御医小心翼翼地从沈青崖大腿中取出箭头,箭头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所幸毒性不烈,且国公爷内力深厚,已将大部分毒素逼出。但余毒仍需慢慢清除,否则会伤及经脉。”
沈青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无妨,你尽管处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在此耽搁太久。”
“可是国公爷,您的伤需要静养……”
“我说了无妨。”沈青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包扎好伤口,给我些提神的药。等处理完今日事务,我自会休息。”
御医不敢再劝,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萧望舒站在一旁,看着沈青崖强忍疼痛的模样,眼中含泪,却不敢发出声音,怕打扰御医的治疗。
白鹤和张怀远肃立在殿外等候,两人身上也带着伤,但都坚持守在岗位上。乾元殿内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血迹也已被冲刷,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时辰后,沈青崖包扎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些许。他拒绝了御医让他躺下休息的建议,坚持要立刻处理后续事务。
“陈世安的尸体何在?”沈青崖问白鹤。
“已移至殓房,由影卫看守。”白鹤答道,“按律,谋逆大罪当枭首示众,暴尸三日。但陛下念其曾是三朝元老,准其保留全尸,只命明日午时在菜市口枭首。”
沈青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陛下仁慈。陈府抄家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张怀远接话:“末将已派兵包围陈府,正在清点财物。初步估算,仅现银就有五十万两,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不计其数。此外,还在陈世安的书房中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藏有大量前朝典籍和烛龙的往来书信。”
“那些书信全部封存,交由影卫和青崖阁共同整理。”沈青崖沉声道,“烛龙的组织架构、成员名单、行动计划,都要从这些书信中梳理出来。白统领,此事还需你多费心。”
“职责所在。”白鹤点头,“影九已经招供,他是三年前被陈世安收买的。当时他的母亲重病,急需用钱,陈世安派人送去了五百两黄金,条件是让他传递影卫内部的消息。这些年来,他陆续提供了不少情报,包括上次福王余党叛乱时,白鹤大人提前得到消息的事。”
沈青崖眼神一凝:“影十七在太原看到的,果然是他。”
“正是。”白鹤面色凝重,“影卫中还有三人涉嫌,都已经控制起来。但据影九交代,烛龙在宫中可能还有更深的潜伏者,只是他不知道具体是谁。”
“慢慢查。”沈青崖道,“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当务之急是追捕逃走的赵文渊等人,他们知道太多秘密,绝不能让他们逃出京城。”
张怀远禀报:“末将已命人封锁九门,全城搜捕。但赵文渊等人熟悉京城地形,又有人接应,恐怕已经混出城了。不过末将在陈府找到了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烛龙在京城的所有秘密据点。已经派人去查了,希望能找到线索。”
正说着,一个影卫匆匆进来,单膝跪地:“禀国公爷、白统领,在城西的一处民宅发现了赵文渊的踪迹!”
“立即带人去围捕!”沈青崖霍然起身,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国公爷!”萧望舒连忙扶住他,“您不能去!伤口会裂开的!”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压下疼痛:“我必须去。赵文渊是礼部侍郎,知道太多朝中机密。若让他逃走,后患无穷。”
“末将去即可。”张怀远道,“国公爷坐镇宫中,指挥全局。区区赵文渊,末将定能将他擒回!”
白鹤也劝道:“张将军说得对。国公爷伤势不轻,不宜亲自动手。况且宫中还需您坐镇,陛下那边也需要您去禀报。”
沈青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怀远,你带五百精锐前去,务必将赵文渊生擒。白统领,你派一队影卫协助。记住,要活的,我要亲自审问他。”
“是!”两人领命而去。
萧望舒扶着沈青崖坐下,眼中满是担忧:“青崖,你真的不能再逞强了。御医说了,你需要静养。”
“我知道。”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我若休息,烛龙的余孽就可能趁乱逃脱。望舒,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一定好好休息。”
萧望舒知道劝不住他,只能含泪点头:“那你答应我,这三天里,每隔两个时辰必须休息一刻钟,按时换药,按时喝药。”
“我答应你。”沈青崖温柔地看着她,“倒是你,一夜未眠,也该去休息了。”
“我不累。”萧望舒摇头,“我要陪着你。”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禀报:“国公爷,陛下召见。”
沈青崖站起身,对萧望舒道:“你先回青崖阁等我。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萧望舒知道他有正事要办,只能依依不舍地松手:“一定要小心。”
沈青崖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皇帝的御书房。景泰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他进来,立刻放下朱笔。
“爱卿伤势如何?”皇帝关切地问。
“皮肉之伤,已无大碍。”沈青崖躬身道,“谢陛下关心。”
“坐。”皇帝示意他坐下,“今日之事,多亏了爱卿。若非你提前布局,又舍命护驾,后果不堪设想。”
沈青崖没有坐,而是跪了下来:“陛下,臣有罪。”
皇帝一愣:“爱卿何出此言?”
“臣明知陈世安狼子野心,却未能提前防范,以致今日乾元殿上险些酿成大祸。此乃臣失职之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起来吧。此事不能怪你。陈世安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连朕都被他蒙蔽了。你能查到这些证据,已是立下大功。至于今日殿上的变故……谁能想到,堂堂礼部侍郎、户部郎中、兵部主事,还有朕身边的太监总管,竟然都是他的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朕这个皇帝,做得真是失败啊。”
“陛下……”沈青崖想要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爱卿,陈世安虽死,但烛龙余孽未尽。朕将清查之事全权交给你和白鹤,你可有信心将他们一网打尽?”
“臣定当竭尽全力。”沈青崖坚定地说,“只是烛龙潜伏多年,渗透甚深。要彻底清除,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朕给你时间。”皇帝道,“三个月,够不够?”
“足矣。”沈青崖道,“只是如此一来,朝中恐怕会空出不少职位……”
“这正是朕要跟你说的。”皇帝正色道,“陈世安倒台,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若是全部清理,朝政恐怕会陷入瘫痪。但若不清理,又难保没有漏网之鱼。爱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沈青崖沉思良久,缓缓道:“陛下,臣以为当区分对待。对那些核心成员,如赵文渊之流,必须严惩不贷。但对那些只是被裹挟、或者不知情的外围人员,不妨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眼下朝中正值用人之际,若是株连太广,反而会动摇国本。”
皇帝点头:“爱卿思虑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具体名单,由你和白鹤拟定,报朕批准。”
“臣遵旨。”
皇帝又问了北境的情况,沈青崖一一禀报。当听到耶律宏虽然败退但主力尚存时,皇帝眉头紧皱。
“北狄始终是大患。”皇帝叹道,“爱卿,你在北境多年,觉得该如何解决北狄之患?”
沈青崖道:“陛下,北狄之患,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但臣以为,一味防守并非长久之计。大晏应当养精蓄锐,待国力恢复后,主动出击,彻底解决北境之患。”
“主动出击?”皇帝眼睛一亮,“爱卿有把握?”
“现在还不行。”沈青崖实话实说,“大晏连年征战,民生凋敝,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但当务之急是稳定内部,清除烛龙余孽,解决江南漕运问题。待国内安定,国库充盈,兵强马壮之时,便是解决北狄之患的最佳时机。”
皇帝点头:“爱卿说得对。那江南漕运之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等清查完烛龙余孽,你就去江南一趟,务必解决漕运问题。”
“臣领旨。”
又谈了一会儿,皇帝见沈青崖脸色越来越差,便道:“爱卿伤势不轻,先回去休息吧。清查烛龙之事,不必急于一时,身体要紧。”
“谢陛下关怀。”沈青崖告退。
走出御书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沈青崖站在台阶上,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
一夜惊心动魄,终于尘埃落定。但正如皇帝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烛龙的余孽、北狄的威胁、江南的问题……还有太多事等着他去解决。
回到青崖阁据点时,萧望舒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她亲自为沈青崖换药,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疼吗?”她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眼泪又忍不住落下。
“不疼。”沈青崖握住她的手,“真的。”
“你总是说不疼。”萧望舒哽咽道,“可我知道,一定很疼。青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逞强?偶尔也依靠一下别人,好吗?”
沈青崖心中一软,将她揽入怀中:“好,我答应你。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好好休息,什么都听你的。”
两人相拥片刻,夜枭匆匆进来:“国公爷,张将军回来了。”
沈青崖松开萧望舒,整理了一下衣襟:“让他进来。”
张怀远大步走进来,身上带着血迹,但精神尚好:“国公爷,赵文渊抓到了!”
“在何处抓到的?可有人伤亡?”沈青崖问。
“在城西的一处民宅。”张怀远道,“我们赶到时,赵文渊正准备从密道逃走。一番激战,击毙了三个保护他的死士,生擒了赵文渊。我们的人伤了五个,但都无性命之忧。”
“做得好。”沈青崖赞道,“赵文渊现在何处?”
“已押入天牢,由影卫和青崖阁共同看守。”张怀远道,“此人狡猾得很,被抓时还想服毒自尽,被我们及时发现,卸了他的下巴。”
沈青崖点头:“先让他吃点苦头,挫挫他的锐气。等天亮后,我亲自去审他。”
“国公爷,您的伤……”
“不碍事。”沈青崖摆摆手,“怀远,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天亮后还有更多事要做。”
张怀远告退后,沈青崖对萧望舒道:“望舒,你也去休息吧。我还有些文书要处理。”
“我陪你。”萧望舒坚持道,“我可以帮你整理文书,这样你也能早点休息。”
沈青崖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两人来到书房,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文书——陈府抄家的清单、烛龙成员的初步名单、乾元殿刺客的审讯记录……
萧望舒帮他分类整理,沈青崖则一份份审阅。烛龙的势力确实庞大,仅从陈府搜出的书信就涉及朝中二十多名官员,地方上更有数十人之多。
“这些人都要抓吗?”萧望舒看着名单,忧心忡忡,“若是全部抓捕,朝中恐怕真的要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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