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风雨归途(1/2)

车队在官道上疾驰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低垂才在一处驿站停下。

沈青崖肩上的伤口虽已包扎妥当,但长时间的颠簸还是让疼痛一阵阵袭来。他面色苍白地靠在马车内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停车休息吧。”萧望舒看他痛苦的模样,心疼地对车外的夜枭说道。

夜枭应了一声,车队缓缓驶入驿站。这是官道上一个中等规模的驿站,名为“清风驿”,因地处风口,常年有风而得名。

驿丞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见到国公仪仗不敢怠慢,连忙将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沈青崖和萧望舒住进东厢的上房,夜枭带着青崖阁精锐分布在四周房间,形成严密的保护网。

简单用过晚膳后,沈青崖让夜枭将那个装有烛龙证据的木匣拿来。房间里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墙壁上。

“青崖,你的伤需要休息。”萧望舒按住他想要打开木匣的手,“这些证据明天再看也不迟。”

沈青崖摇摇头,神色凝重:“望舒,我们必须尽快理清思路。回到京城后,每一步都不能走错。陈世安是当朝宰相,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他打开木匣,取出那本名册,在烛光下仔细翻阅。名册用蝇头小楷写成,记录着近百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代号和在烛龙组织中的职位。

“你看这里。”沈青崖指着一个名字,“礼部侍郎赵文渊,代号丙五。这个人我见过,表面上是个清流文臣,去年还上奏请求减免江南赋税,赢得不少赞誉。没想到竟然是烛龙的人。”

萧望舒凑过来看,脸色越来越白:“户部郎中、兵部主事、御史台监察御史……连宫里的太监总管都有!烛龙到底渗透得多深?”

“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沈青崖合上名册,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望舒,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这些人的官职都不算最高,但都在关键位置。”沈青崖分析道,“礼部侍郎可以影响科举取士,户部郎中掌管钱粮调度,兵部主事负责军械供应,监察御史可以弹劾官员,太监总管能接触到宫中机密……他们就像一张网,虽然每个节点都不起眼,但连在一起就能覆盖整个朝廷。”

萧望舒恍然大悟:“所以陈世安这个宰相,就是这张网的枢纽。他利用这些分布在各部门的人,悄无声息地操控朝政。”

“不仅如此。”沈青崖又打开那卷羊皮地图,“你看这些标记的位置。太原、并州、洛阳、扬州、江南……全都是大晏的粮仓、税源、军事重镇。烛龙的计划很明确:先掌控朝廷中枢,然后在地方制造混乱,最终让大晏从内部崩溃。”

他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这里是黄河渡口,旁边写着‘决堤可淹三县’。如果黄河真的在这里决堤,下游数十万百姓将流离失所。到时民怨沸腾,朝廷若处置不当,就可能引发民变。”

“他们真敢这么做?”萧望舒难以置信,“为了一己私欲,竟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百姓?”

沈青崖苦笑:“望舒,你太善良了。对烛龙这样的人来说,百姓只是棋子,是达成目的的工具。他们想要的不是普通的复国,而是彻底摧毁现有的一切,然后在废墟上建立自己的王朝。为此,他们不惜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萧望舒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青崖,你说我母亲信中提到的那支玉玺,会不会是关键?”

“很有可能。”沈青崖点头,“前朝玉玺象征正统,如果烛龙得到玉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出复国的旗号,吸引更多对现状不满的人加入。而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怀疑玉玺可能不止是象征那么简单。前朝皇室可能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比如宝藏,比如某种传承,甚至可能是……某种能够动摇大晏根基的东西。”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瓦片被踩踏的声音。沈青崖立刻吹灭蜡烛,将萧望舒护在身后。

几乎同时,房门被撞开,夜枭持剑冲了进来:“国公爷,有刺客!”

话音未落,几个黑影从屋顶跃下,手中兵器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夜枭和几个青崖阁精锐迎了上去,顿时刀剑交击声四起。

沈青崖将木匣塞给萧望舒:“保护好这个!”说完拔剑加入战团。

这次的刺客比之前遇到的更加棘手。他们不仅武功高强,而且配合默契,显然经过长期训练。更可怕的是,其中一人用的竟然是宫中的剑法!

沈青崖一剑逼退一个刺客,对夜枭喝道:“留活口!”

但那些刺客似乎早有准备,一见形势不利,立刻就想撤退。夜枭带人缠住几个,沈青崖则直扑那个用宫中剑法的刺客。

那人见沈青崖攻来,并不硬拼,反而虚晃一招,转身就逃。沈青崖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跃上屋顶,在月光下展开追逐。

驿站外是一片树林,那刺客逃入林中,沈青崖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林深树密,月光被枝叶遮挡,视线变得模糊。

“沈青崖,你不该追来的。”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说的竟然是标准的官话,带着京城口音。

沈青崖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你是谁?为什么刺杀我?”

“为什么?”那人冷笑,“因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烛龙大人的计划,不能被你破坏。”

“你是烛龙的人?”沈青崖握紧剑柄,“宫里的?”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沈青崖,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大晏已经烂到根子里了,皇帝昏庸,官员腐败,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王朝,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所以你们就要让天下大乱,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沈青崖反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义’?”

“必要的牺牲而已。”那人道,“破而后立,只有彻底摧毁旧世界,才能建立新秩序。烛龙大人要建立的,是一个真正公平、强盛的国家。为此,暂时的混乱和牺牲是值得的。”

沈青崖冷笑:“好一个‘值得’。那些在你们计划中死去的无辜百姓,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家庭,他们会觉得‘值得’吗?你们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却要用天下人的苦难来铺路。”

“多说无益。”那人语气转冷,“既然你执意要与烛龙大人为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数支弩箭从四面射来!原来林中不止一人,还埋伏着其他刺客。

沈青崖挥剑格挡,但弩箭太多,一支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起一道血痕。他正要后退,脚下突然一空——竟然是个陷阱!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一根树枝,借力跃起,险险避过陷阱。但这一耽搁,那些刺客已经围了上来。

“沈青崖,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为首的刺客举剑刺来。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鸣镝。紧接着,数十支火箭从天而降,将树林照得通明。

“国公爷莫慌,末将来也!”张怀远的声音从林外传来。

原来张怀远不放心,带了一队骑兵暗中跟随。听到驿站的打斗声后立刻赶来,正好解了沈青崖的围。

火箭不仅照亮了树林,还引燃了地上的枯叶。火势迅速蔓延,刺客们被迫后退。张怀远率军冲入林中,与刺客战在一起。

有了援军加入,战局立刻逆转。那些刺客虽然悍勇,但面对正规骑兵的冲击,很快溃不成军。

沈青崖趁机擒住那个用宫中剑法的刺客,一把扯下他的面罩——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

“说,你是谁?”沈青崖剑指他的咽喉。

那人却笑了:“沈青崖,你以为抓住我就有用吗?烛龙大人无处不在,你防不住的。”

说完,他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竟然也服毒自尽了。

沈青崖松开手,看着倒地的尸体,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些死士前赴后继,根本不怕死,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几个被生擒的刺客,其余全部战死或自尽。张怀远清点伤亡,青崖阁又损失了五名精锐。

“国公爷,您的伤……”张怀远看到沈青崖手臂上的伤口,关切地问。

“皮外伤。”沈青崖摆摆手,“怀远,你怎么又跟来了?不是让你回北境吗?”

张怀远道:“末将担心路上还有埋伏,所以带了一队人暗中保护。果然不出所料,烛龙真的又派人来了。”

沈青崖叹道:“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必须加快行程,尽快赶回京城。”

众人回到驿站,萧望舒见沈青崖又添新伤,眼圈都红了。她一边为他包扎,一边哽咽道:“你就不能小心些吗?每次都是这样……”

“我没事,真的。”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倒是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夜枭把我保护得很好。”萧望舒抹了抹眼泪,“青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烛龙知道你手中有证据,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回京。”

沈青崖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或许,我们可以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什么意思?”

“烛龙知道我要回京,一定会在沿途设下重重埋伏。但如果我‘不回京’呢?”沈青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们可以分兵两路。你带着证据,化妆成普通商旅,从另一条路秘密进京。我则大张旗鼓,继续走官道,吸引烛龙的注意力。”

萧望舒立刻反对:“不行!那样你太危险了!”

“危险的是你。”沈青崖认真地看着她,“望舒,烛龙的目标是我,只要你隐藏得好,反而更安全。而且证据在你手中,只要你平安抵达京城,面见陛下,我们就赢了。”

“可是……”

“没有可是。”沈青崖打断她,“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怀远,你带一队精锐,护送郡主从水路进京。夜枭跟着我,继续走陆路。”

张怀远犹豫道:“国公爷,这样您身边的护卫就太少了。”

“没关系。”沈青崖道,“烛龙想杀的是我,不会在你们那边投入太多力量。而且我会故意放慢行程,给你们争取时间。”

萧望舒知道沈青崖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只能含泪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不要硬拼。”

“我答应你。”沈青崖轻吻她的额头,“你也要小心。进京后不要直接进宫,先去青崖阁的秘密据点,等我到了再一起面见陛下。”

计划确定后,众人立刻开始准备。萧望舒换上粗布衣裳,化妆成商人妇,将木匣里的证据分装成几个小包,藏在行李中。张怀远选了二十名最精干的青崖阁成员,也都换上便装。

第二天天未亮,萧望舒和张怀远就悄悄离开驿站,向南绕道,准备从汾河乘船南下,再转运河进京。

沈青崖则等到日上三竿,才大张旗鼓地带着车队继续沿官道前行。他故意放慢速度,每天只走五六十里,沿途还频频停留,视察民情,接见地方官员,一副不急着回京的样子。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刺杀接二连三地发生。有时是夜袭驿站,有时是路上伏击,有时甚至是在沈青崖接见官员时,突然有刺客暴起发难。

但沈青崖早有准备,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夜枭和剩下的青崖阁精锐拼死护卫,虽然又损失了几个人,但沈青崖始终安然无恙。

更让沈青崖在意的是,这些刺客的来历越来越复杂。除了之前见过的死士,还有江湖高手、亡命之徒,甚至有一次出现了北狄人。

“烛龙竟然连北狄人都能调动。”夜枭在一次战斗后,面色凝重地对沈青崖说,“国公爷,看来他们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沈青崖擦去剑上的血迹,沉声道:“这说明他们已经急了。越是疯狂地阻挠,越证明我们手中的证据对他们至关重要。”

第七天傍晚,车队抵达了黄河渡口。这是进京前的最后一个关口,过了黄河,再走三天就能到京城。

渡口名为“龙门渡”,因地处龙门山下而得名。这里水流湍急,渡船稀少,每天只有早晚两班渡船过河。

沈青崖到达时,最后一班渡船已经离岸。他并不着急,下令在渡口旁的驿站休息,明早再过河。

驿站的驿丞是个干瘦的老头,见到国公仪仗战战兢兢,说话都结巴。沈青崖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老茧,显然是常年练武留下的。

“夜枭,这个驿丞有问题。”沈青崖低声对夜枭说。

夜枭会意,暗中派人监视驿丞的一举一动。果然,天黑后,驿丞悄悄溜出驿站,在渡口边的一棵老槐树下埋了什么东西。

夜枭等驿丞离开后,挖出那个东西——是个竹筒,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巳时,龙门渡,务必截杀。”

“他们想在渡河时动手。”沈青崖看着纸条,冷笑,“看来烛龙是打算在这里做最后一搏了。”

“国公爷,我们怎么办?”夜枭问,“要不要提前过河?”

“不。”沈青崖摇头,“既然他们设好了局,我们就将计就计。夜枭,你派人连夜过河,到对岸准备接应。我明天正常渡河,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一夜,沈青崖没有睡。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奔流的黄河,心中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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