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北征之誓(2/2)
萧望舒盯着沙盘,忽然问:“父亲,北狄的主帅是谁?”
“是北狄大汗的弟弟,耶律宏。”萧战道,“此人骁勇善战,但性格急躁。按说,他应该早就发动进攻了。”
“可他偏偏没有。”萧望舒若有所思,“他在等什么?”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等内应发难。
如果边军中有内应,那么里应外合的计划,很可能已经泄露。北狄围而不攻,就是在等内应行动,然后内外夹击,一举破城。
“父亲,不能按赵将军的计划行事。”萧望舒断然道,“我怀疑军中有奸细,计划可能已经泄露。”
诸将哗然。一个老将怒道:“郡主此言差矣!边军将士个个忠心耿耿,怎会有奸细?”
“有没有,查过才知道。”萧望舒不为所动,“但在此之前,任何军事行动都必须暂停。”
萧战沉吟片刻,看向女儿:“望舒,你有何依据?”
萧望舒将沈青崖的警告说了出来,但没有提虎符的事——那是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众将听完,神色各异。有人相信,有人怀疑,但都不敢再轻易反对。
“那就依望舒所言。”萧战拍板,“从今天起,全城戒严,所有将领不得擅自离营。杨振,你负责清查军中有无异动。”
“是!”
议事结束后,萧望舒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是一间简陋的营房,除了床铺桌椅,别无他物。
夜枭已经在房内等候。
“郡主,有消息。”
“说。”
“青崖阁的兄弟在城内发现几个可疑人物。”夜枭低声道,“他们伪装成商贩,但手上都有老茧,是长期握刀留下的。而且,他们在暗中打探粮仓和西门守军的情况。”
西门,那是通往赵虎营地的方向。
“抓起来了吗?”
“抓了两个,跑了三个。”夜枭道,“被抓的那两个,在押送途中服毒自尽了。”
“死士。”萧望舒心中一沉。
能用死士做探子,对方的来头不小。而且能在边军中隐藏得这么深,肯定不是一般人。
“还有一事。”夜枭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这是在其中一个探子身上搜到的。”
铜牌上刻着一个“影”字。
影卫。又是影卫。
萧望舒想起沈青崖的话:影卫可能已经失控,被一个叫“青鬼”的人掌控。
“看来,青鬼的手已经伸到北境了。”她喃喃道。
“郡主,我们怎么办?”
萧望舒思索片刻:“第一,加强戒备,尤其是父亲和赵虎将军的安全;第二,暗中排查军中有无可疑人员;第三……”
她顿了顿:“派人去接应青崖。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夜枭一惊:“国公爷要来北境?”
“嗯。”萧望舒望向南方,“他说过,会来找我。而且北境局势这么复杂,他一定会来。”
不知为何,想到沈青崖正在赶来,她心中就安定许多。仿佛再大的困难,再危险的局面,只要有他在,就一定能解决。
“夜枭。”
“在。”
“你说,我们能守住黑石城吗?”
夜枭沉默片刻,坚定道:“能。因为国公爷和郡主都在这里。”
萧望舒笑了,这是三天来她第一次笑。
是啊,沈青崖在赶来,父亲在守城,赵虎在策应,还有无数将士在浴血奋战。他们不能输,也不会输。
“去准备吧。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三月二十,卯时。
沈青崖率一万精锐,悄然离开京城。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钻入东山,踏上了那条八百里险途。
陈武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巍峨的群山,不禁皱眉:“国公爷,这路……”
“这路很难走,我知道。”沈青崖勒住马缰,“但这是最近的路。传令下去,所有人下马步行,马匹用来驮运军械粮草。”
“下马?”陈武愕然,“那行进速度……”
“慢不了多少。”沈青崖翻身下马,“山路陡峭,骑马反而不安全。步行虽然辛苦,但更稳妥。”
他看了看天色:“现在是辰时,天黑前必须翻过第一道山梁。陈武,你带前锋开路,我居中策应,副将断后。记住,保持队形,不要掉队。”
“是!”
大军开始登山。正如陈武所料,这条路险峻异常。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需要士兵用刀斧开路;有些地方是悬崖峭壁,需要搭设绳梯;还有些地方是深不见底的山涧,需要搭建简易桥梁。
但沈青崖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每到岔路口,他都能准确选择方向;每到险要处,他都能找出相对安全的路径。
“国公爷以前走过这条路?”陈武忍不住问。
沈青崖摇头:“没走过。但我研究过北境的地形图,知道该怎么走。”
他指着前方:“翻过这道山梁,就是滹沱河。河上有座古桥,但年久失修,不知还能不能过。如果不能,就要渡河。”
“渡河?”陈武脸色一变,“三月河水冰冷,将士们……”
“所以要做好准备。”沈青崖道,“让后勤营生火,煮姜汤。渡河前,每人喝一碗。渡河后,立即换干衣,烤火取暖。”
“是!”
午时,大军翻过山梁,滹沱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滔滔,浊浪滚滚,果然如沈青崖所料,古桥已经坍塌,只剩几根残破的桥墩。
“看来只能渡河了。”陈武苦笑。
沈青崖走到河边,伸手试了试水温。冰冷刺骨,像针一样扎入皮肤。
“找一处水流平缓的地方。”他下令,“搭建浮桥。”
“浮桥?”陈武疑惑,“我们没有材料啊。”
“就地取材。”沈青崖指向河边的竹林,“砍竹子,扎竹筏,连接起来就是浮桥。再拉几条绳索,确保安全。”
“可这一万大军,要扎多少竹筏?”
“能扎多少扎多少。”沈青崖道,“分批次过河。第一批过河后,在对岸建立防线。第二批、第三批依次过河。天黑前,必须全部过河。”
命令下达,大军立即行动。砍竹子的砍竹子,扎竹筏的扎竹筏,拉绳索的拉绳索。虽然忙碌,但有条不紊。
沈青崖亲自参与搭建浮桥。他脱下朝服,换上普通士兵的铠甲,和将士们一起扛竹子,扎绳索。陈武想劝,被他制止。
“将士们能做的,我也能做。”他说,“况且,这个时候,我更需要和他们在一起。”
一个时辰后,第一座浮桥搭建完成。虽然简陋,但足够坚固。
“前锋营,过河!”陈武下令。
五百名精锐士兵踏上浮桥。浮桥在河水中摇晃,但士兵们步伐坚定,很快到达对岸。
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
沈青崖是最后一批过河的。当他踏上对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万大军,全部安全渡河,无一人落水。
“国公爷,您真神了!”陈武由衷佩服,“这条路,这渡河的办法,您是怎么想到的?”
沈青崖望着对岸的篝火,轻声道:“因为我没有选择。黑石城等不起,望舒等不起,大晏等不起。”
他转身看向北方:“还有四天路程。传令下去,休息两个时辰,然后连夜赶路。”
“连夜赶路?”陈武惊道,“将士们已经累了一天,再连夜赶路,恐怕……”
“恐怕什么?”沈青崖打断他,“陈武,你知道黑石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围城已经三天,存粮越来越少,军心越来越不稳。我们晚到一天,黑石城就多一分危险。我们累,但黑石城的将士更累。我们苦,但黑石城的百姓更苦。”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知道将士们辛苦,但这就是战争。为了胜利,为了活着的人能继续活着,我们必须拼命。”
陈武沉默了。他看着沈青崖,这个年轻的主帅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依然坚定。
“末将明白了。”他抱拳,“这就去传令。”
两个时辰后,大军再次出发。夜色中,一万将士举着火把,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掉队,因为他们知道,主帅和他们一样,也在坚持。
沈青崖走在队伍最前面。山路陡峭,他几次险些滑倒,但都稳住了身形。陈武想扶他,被他推开。
“我能走。”
就这样,一夜又一天。三月二十三,傍晚。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远处,黑石城的轮廓隐约可见。更远处,是连绵的北狄军营,灯火通明。
“到了……”沈青崖喃喃道。
七天,八百里险途,他们终于赶到了。
“国公爷,我们现在怎么办?”陈武问,“直接进城吗?”
沈青崖摇头:“先派人联系赵虎。我们要和赵虎会合,然后商议破敌之策。”
他望着黑石城方向,心中默默祈祷:望舒,再坚持一下,我来了。
同一时间,黑石城内,萧望舒收到一份密报。
“郡主,城外发现一支军队,约一万人,正在向东移动。”夜枭禀报。
“一万人?”萧望舒皱眉,“是敌是友?”
“看旗号,是大晏军队。但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从东山方向来的。”
东山?萧望舒心中一动。那条八百里险途,很少有人走。但如果有人能在七天内穿越那条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沈青崖。
“派人去联系。”她当机立断,“如果是青崖,立即接应入城。如果不是……就地歼灭。”
“是!”
夜枭正要离开,萧望舒又叫住他:“等等,我亲自去。”
“郡主,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萧望舒穿上铠甲,“如果真是青崖,我必须第一时间见到他。如果不是……我也要亲眼看看,是谁敢冒充大晏军队。”
她带着五十名青崖阁精锐,悄然出城。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他们像影子一样穿过北狄的包围圈,向东山方向移动。
一个时辰后,他们发现了那支军队的踪迹。确实是一万左右,正在一处山谷中休整。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萧望舒隐藏在树林中,仔细观察。突然,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营地中央,正与几名将领商议什么。虽然穿着普通铠甲,但那挺拔的身姿,那熟悉的身影……
“青崖……”她几乎要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营地周围突然亮起火把。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将营地团团围住。
“有埋伏!”萧望舒心中一凛。
营地内,沈青崖也发现了异常。他立即下令:“结阵!准备迎敌!”
一万将士迅速结成长枪阵,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箭手居中。训练有素,临危不乱。
黑衣人首领走了出来,是一个戴着青铜鬼面具的人。
“沈青崖,我们又见面了。”面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
沈青崖握紧剑柄:“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面具人轻笑,“重要的是,你今天走不出这个山谷。”
他挥手下令:“杀!”
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沈青崖的军队虽然训练有素,但刚刚经过长途跋涉,体力不支,很快陷入苦战。
萧望舒在树林中看得心急如焚。她带来的只有五十人,杯水车薪。但如果不救,沈青崖可能……
“夜枭,发信号!”她果断下令。
“什么信号?”
“进攻信号。”萧望舒拔出长剑,“我们突袭黑衣人后方,制造混乱,给青崖创造突围的机会。”
“可是郡主,我们人太少了……”
“执行命令!”
“是!”
夜枭取出号角,吹响。尖锐的号角声划破夜空,五十名青崖阁精锐如猛虎下山,杀向黑衣人后方。
黑衣人猝不及防,后方阵脚大乱。沈青崖抓住机会,率军猛攻,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撤!”他下令。
大军且战且退,向黑石城方向移动。黑衣人在后紧追不舍。
就在这危急时刻,黑石城方向突然传来喊杀声。赵虎率两万边军杀到,接应沈青崖。
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即撤退,消失在夜色中。
沈青崖与赵虎会合,两人都松了口气。
“国公爷,您终于来了!”赵虎激动道。
沈青崖点头:“辛苦赵将军了。望舒呢?她在城中可好?”
“郡主……”赵虎正要回答,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在这里。”
沈青崖转头,看到萧望舒从人群中走出。她脸上沾着血迹,铠甲上也有几处破损,但眼神明亮,笑容灿烂。
“望舒……”沈青崖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良久,萧望舒才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会来找你。”沈青崖松开她,仔细端详,“你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萧望舒摇头,“倒是你,一路辛苦。”
沈青崖笑笑:“比起你守城的辛苦,我这不算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所有的担忧、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赵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咳嗽一声:“国公爷,郡主,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城吧。”
沈青崖点头:“好。赵将军,你率军断后,防止黑衣人再来袭。”
“是!”
回城的路上,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而行。夜色深沉,但两人的心中都亮着一盏灯。
“青崖,刚才那个面具人,你认识吗?”萧望舒问。
沈青崖摇头:“不认识,但我觉得,他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或者,至少是他的手下。”
“他为什么非要杀你?”
“因为我挡了他的路。”沈青崖沉声道,“他想毁了大晏,而我,要守护大晏。所以我们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不管多难,我都会和你一起。”
沈青崖回握她的手,用力点头:“嗯,一起。”
前方,黑石城的灯火越来越近。那里有他们的将士,他们的百姓,他们的责任。
这一夜,注定无眠。但至少,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