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余波与序章(2/2)

回到镇国公府,沈青崖将福王的话告诉了萧望舒。

书房内,烛火摇曳。萧望舒听完,秀眉微蹙:“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我知道。”沈青崖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但他说的未必全是假话。福王这次谋逆,计划周密,朝中应和者众多。我们抓到的,可能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或许真有人隐藏得很深。”

萧望舒走到他身边:“你怀疑谁?”

沈青崖摇头:“不知道。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敌在暗,我在明。福王虽然败了,但他的党羽还在。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那怎么办?”

“等。”沈青崖转身,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福王倒了,他们要么树倒猢狲散,要么另寻新主。无论哪种,都会露出马脚。”

萧望舒点头:“我会让青崖阁加强监视。朝中大臣,宗室亲王,还有与福王有过往来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辛苦了。”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本来说好等京城事了,就带你去江南。现在看来,还要再等些时日。”

萧望舒微笑:“不急。江南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倒是你,如今暂领内阁首辅,总理朝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行事要更加小心。”

“我知道。”沈青崖将她拥入怀中,“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窗外月色正好,洒在两人身上,如镀了一层银辉。经历了昨夜的生死考验,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宁静不会持续太久。福王虽然倒了,但朝中的暗流还在涌动,江南的隐患还未消除,北境需要寻找冰蟾,边疆也需要防备。这江山,就像一艘刚刚躲过暗礁的大船,还需要舵手小心翼翼地掌舵,才能驶向平静的港湾。

三月十七,大朝会。

这是宫变后的第一次朝会。寅时三刻,文武百官齐聚太和殿前,等待宫门开启。与往日不同,今日的气氛格外肃穆。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瞟向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人。

沈青崖身着紫色一品官服,腰佩玉带,站在文官队列首位。他身后是张怀远、李振、陈武、赵虎等人。昨夜参与平叛的功臣,今日都站在了朝堂最显眼的位置。

辰时整,宫门开启。钟鼓齐鸣,百官依序入殿。

太和殿内,龙椅空悬。太后垂帘听政,坐在龙椅后的珠帘内。虽然隔着珠帘,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威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太监高唱。

沈青崖出列:“臣有本奏。”

“沈卿请讲。”

“福王赵栎、瑞王赵桢谋逆一案,证据确凿,请太后圣裁。”沈青崖呈上奏章。

太监接过,送到珠帘后。太后翻阅片刻,缓缓开口:“福王赵栎,身为宗室亲王,不思报国,反生异心。毒害陛下,勾结倭寇,图谋篡位,罪大恶极。瑞王赵桢,助纣为虐,同罪当诛。依律,当处极刑。然念其身为皇室宗亲,特赐白绫鸩酒,留全尸,除籍宗谱。其家眷,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永不得回京。”

朝堂上一片寂静。这个处置,既严厉又留有余地,符合大多数人的预期。

太后继续道:“其余参与谋逆者,按情节轻重论处。禁军副统领马文才,关键时刻悬崖勒马,有功于社稷,擢升为禁军统领。原禁军统领李振,护驾有功,加封忠勇伯,仍领禁军事。”

李振和马文才出列谢恩。

“京营统领陈武,起兵勤王,功不可没,加封威武侯。边军将领赵虎,攻破西门,接应有功,加封靖边侯。钦差大臣张怀远,查明福王罪证,冒死回京,加封文渊阁大学士,领吏部尚书。”

一连串的封赏,让朝堂的气氛活跃起来。有功之臣得到嘉奖,这是所有人都乐见的。

最后,太后的声音变得更加庄重:“镇国公沈青崖,救驾有功,智勇双全。先帝在世时,曾密赐亲王常服及令牌,命其护佑新君,稳定朝纲。昨夜沈卿持先帝信物入宫护驾,正是奉先帝遗命。今日,哀家在此宣布,加封沈青崖为太子太师,赐丹书铁券,暂领内阁首辅,总理朝政。见其如见亲王,百官当以亲王礼待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太子太师已是极高的荣誉,暂领内阁首辅更是实权在握。而“见其如见亲王”,这几乎是将沈青崖的地位提升到了与亲王平齐的地步。

有御史想要出列谏言,但看看沈青崖身后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又看看珠帘后太后的身影,终究没敢开口。

沈青崖出列,跪地谢恩:“臣,领旨谢恩。必鞠躬尽瘁,不负太后、陛下所托。”

朝会结束后,大臣们陆续散去。沈青崖被几位将领围住,纷纷表示祝贺。他一一应酬,态度谦和,丝毫没有因为今日的封赏而倨傲。

“国公爷。”张怀远走过来,低声道,“江南之事,何时动身?”

沈青崖看了看四周:“明日吧。今日你先准备,明日早朝后,我会请太后正式下旨,命你为钦差,再赴江南。”

“好。”张怀远点头,“这次去,定要将江南彻底安定下来。”

两人正说着,一名太监匆匆走来:“国公爷,太后有请。”

养心殿内,赵睿已经能坐起来了。他靠在软枕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太后坐在榻边,正喂他喝药。

沈青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心中微暖,行礼道:“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沈卿免礼。”赵睿声音还有些虚弱,“过来坐。”

沈青崖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赵睿看着他,眼神复杂:“沈卿,昨夜的事,母后都跟朕说了。若非你,朕恐怕……”

“陛下洪福齐天,自有天佑。”沈青崖道,“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赵睿摇头:“该做的事……多少人嘴上说着该做的事,实际上做的却是另一套。沈卿,朕知道,今日朝堂上那些封赏,不足以酬你之功。但眼下朕还不能亲政,只能先如此。待朕康复,定有厚报。”

“陛下言重了。”沈青崖诚恳道,“臣不求厚报,只求陛下早日康复,大晏江山稳固。”

太后在一旁道:“沈卿,今日叫你来,除了看看睿儿,还有一事。睿儿听说你要派人去北境寻找冰蟾,他想见见那人。”

沈青崖看向萧望舒。萧望舒上前一步,盈盈下拜:“臣妇萧望舒,参见陛下。”

赵睿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讶:“你就是昨夜带孙院正入宫的镇国公夫人?”

“正是臣妇。”

赵睿叹道:“朕听母后说,你冒险穿越宫道,迷倒侍卫,才将孙院正带到养心殿。一介女流,有如此胆识,实在难得。”

萧望舒垂首:“臣妇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赵睿苦笑,“又是该做的事。可这世上,能真正做好该做的事的人,太少了。”

他顿了顿,问道:“北境寻找冰蟾,有几成把握?”

萧望舒如实回答:“冰蟾极为罕见,家父虽会全力寻找,但能否找到,要看机缘。臣妇不敢保证。”

赵睿点头:“朕明白。你告诉北靖王,尽力即可。无论能否找到,朕都感激北靖王府这份心意。”

“臣妇代家父谢陛下体谅。”

赵睿又看向沈青崖:“沈卿,朝政之事,就拜托你了。朕康复之前,一切由你做主。若有难处,可随时来问朕……或问母后。”

“臣遵旨。”

从养心殿出来,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西下,将皇宫染成一片金黄。

萧望舒与沈青崖并肩走在宫道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明日张怀远就要去江南了。”沈青崖忽然道,“我想让云飞扬带一队青崖阁的人随行。江南局势复杂,多些人手总是好的。”

萧望舒点头:“我让夜枭也挑几个人跟着。青崖阁在江南也有暗桩,可以协助张大人。”

两人走到宫门口,马车已在等候。正要上车,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

“国公爷,夫人,留步!”

“何事?”

小太监呈上一封信:“北靖王府八百里加急,刚刚送到。”

萧望舒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微变。

“怎么了?”沈青崖问。

萧望舒将信递给他,声音低沉:“父亲说,北境有变。”

信是北靖王亲笔所写,字迹仓促,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信中说,三日前,北狄突然犯边,连破三座边城。北靖王已率军迎敌,但敌军来势汹汹,恐难抵挡。更令人担忧的是,敌军中似乎有中原人做向导,对北境地形了如指掌。

“北狄已经五年没有大举犯边了。”沈青崖眉头紧锁,“这次突然来袭,时机如此巧合,恐怕不是偶然。”

萧望舒眼中闪过忧色:“父亲年事已高,北境兵力不足。若敌军真有中原人做向导,情况就更危险了。”

两人回到镇国公府,立即召集幕僚商议。书房内,赵虎、陈武、李振等人齐聚。沈青崖将北靖王的信给大家传阅。

“北狄这次来得蹊跷。”陈武最先开口,“五年平静,突然大举来犯,背后定有原因。”

赵虎道:“信中说敌军有中原向导,会不会是福王余党?福王勾结倭寇,未必不会勾结北狄。”

李振摇头:“福王已倒,他的余党自顾不暇,哪有能力勾结北狄?况且北境与江南相隔千里,福王的势力主要在江南和京城,未必能延伸到北境。”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沈青崖沉默良久,忽然道:“福王在天牢里跟我说,朝中还有隐藏很深的人。当时我以为他是在挑拨离间,但现在看来,未必全是假话。”

所有人都看向他。

“若真有人隐藏在暗处,那么北狄犯边,江南未稳,京城初定,这一连串的事情同时发生,就说得通了。”沈青崖缓缓道,“有人在下一盘大棋。福王,可能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书房内一片寂静。若真如沈青崖所说,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比福王更加可怕。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赵虎问。

沈青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北境必须救。北靖王年事已高,兵力不足,若无人支援,边城恐将不保。”

“可京城也需要兵力驻守。”陈武道,“福王虽败,但余党未清。若将大军调往北境,京城空虚,恐生变故。”

沈青崖看着地图,手指在京城和北境之间移动:“赵虎,你率两万边军,即刻北上支援。陈武,你率三万京营,留守京城。李振,禁军加强戒备,严防有人趁机作乱。”

“是!”三人齐声领命。

沈青崖又对萧望舒道:“望舒,北境危急,你……”

“我要回北境。”萧望舒打断他,眼神坚定,“父亲年迈,北境危急,我身为北靖王之女,不能坐视不管。”

沈青崖看着她,知道劝不住,只能点头:“好。我让夜枭率青崖阁精锐随你同行。记住,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小心。你在京城,也要多加防备。”

两人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当夜,镇国公府灯火通明。赵虎调集边军,准备北上。萧望舒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启程。沈青崖则坐在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

夜深人静时,萧望舒来到书房。她换上了一身劲装,腰间佩剑,英姿飒爽。

“都准备好了?”沈青崖放下笔。

“嗯。”萧望舒走到他身边,“明日一早出发。赵虎的边军走得慢,我带着青崖阁的人先行,应该能快些到北境。”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北境苦寒,你要多保重。若有危险,不要硬拼,等我带兵来援。”

“我知道。”萧望舒靠在他肩上,“你也是。朝中暗流涌动,你要多加小心。福王说的那个人,一定要查出来。”

“我会的。”

两人相拥,享受这分别前最后的宁静。窗外,月色如水,星光璀璨。这一夜过后,他们将天各一方,一个北上御敌,一个坐镇京城。但他们的心,始终在一起。

三月十八,黎明。

京城北门外,旌旗招展。两万边军整装待发,刀枪在晨光中闪着寒光。赵虎骑在马上,甲胄鲜明,神情肃穆。

萧望舒也骑在马上,她身后是三十名青崖阁精锐,个个黑衣劲装,腰佩刀剑。夜枭策马在她身侧,如同一道阴影。

沈青崖站在城门前,身后跟着陈武、李振等将领。他走到萧望舒马前,仰头看她。

“保重。”

“你也是。”

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

萧望舒深深看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出发!”

马蹄声起,队伍如长龙般向北而去。沈青崖站在城门前,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久久没有动。

陈武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国公爷,回去吧。朝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沈青崖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北方,转身回城。

新的一天开始了。北境烽烟,江南未稳,朝中暗流,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去处理。这江山,这社稷,这副重担,已经压在了他的肩上。

但他不惧。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北境有萧望舒,江南有张怀远,京城有这些忠心的将领。他们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让这大晏江山,稳如泰山。

太阳完全升起时,沈青崖回到了镇国公府。书房里,案上堆满了奏章。他坐下,拿起第一本,开始批阅。

窗外,京城渐渐苏醒。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寻常生活的气息重新弥漫。百姓们不知道北境烽烟,不知道朝中暗流,他们只知道,生活还要继续。

而守护这份寻常,正是沈青崖和无数忠臣良将的使命。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新的一天,新的挑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