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月下博弈(2/2)

福王的耐心正在消磨殆尽。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沈青崖的援军随时可能赶到,必须速战速决。

“马文才,还等什么?冲进去!”福王厉声道。

马文才犹豫:“殿下,太后和陛下都在里面,若是强攻,恐伤及……”

“顾不了那么多了!”福王眼中闪过疯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冲进去,除了沈青崖和李振,其他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马文才咬牙,正要下令,突然传来一声高喝:“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望舒扶着孙思邈,从西侧门快步走入。春桃和秋菊跟在后面,两名暗桩断后。

“望舒!”沈青崖惊喜。

萧望舒对他点头示意,然后转向太后:“太后,孙院正到了。”

太后如同见到救星:“孙院正,快,快看看陛下!”

孙思邈上前,先观察赵睿面色,又搭脉诊治。片刻后,他面色凝重:“确是百日枯之毒。毒性已侵入肺腑,需立即解毒。”

“可能解?”太后急切问。

“能解,但缺一味主药。”孙思邈如实相告,“需冰蟾血为引,否则只能缓解,无法根除。”

太后急道:“冰蟾血……宫中可有?”

孙思邈摇头:“冰蟾生于极寒之地,中原罕见。老臣当年游历西域时曾得一些,但早已用尽。”

众人陷入沉默。福王却冷笑:“孙思邈,你与沈青崖串通一气,编造什么中毒之说,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

孙思邈白须颤动,怒目而视:“福王殿下,老臣行医五十载,从未说过半句假话!陛下脉象虚浮杂乱,指甲青黑,口唇紫绀,正是百日枯中毒之兆!你若不信,可再请太医会诊!”

“本王当然要请。”福王对身后亲兵下令,“去太医院,把所有太医都叫来!”

亲兵领命而去。福王此举看似公允,实则拖延时间。他需要等自己的援军——那八千京营私兵。

沈青崖看出福王心思,低声道:“陛下不能再拖了。孙院正,没有冰蟾血,可有替代之法?”

孙思邈沉吟:“倒是有一法,但风险极大。”

“什么方法?”

“以金针度穴,逼出毒素。”孙思邈解释,“此法需在陛下周身大穴施针,引导毒素聚集,然后从指尖放出毒血。但陛下如今身体虚弱,若施针过程中稍有差池,恐有性命之忧。”

太后闻言,犹豫不决。赵睿却挣扎着开口:“母后……让孙院正……试试……朕……朕信他……”

“可是睿儿……”

“陛下圣明。”沈青崖道,“如今局势,拖延不得。福王正在等待援军,一旦他的私兵赶到,我们就被动了。必须趁现在,先解陛下之毒,稳定局势。”

太后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终于咬牙:“好,孙院正,哀家将陛下托付给你了。”

孙思邈郑重行礼:“老臣必竭尽全力。”

他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开始准备。萧望舒在一旁协助,递水递巾,动作娴熟。沈青崖则与李振继续守在殿门,防备福王突然发难。

福王见状,知道不能再等。他对马文才使了个眼色,马文才会意,暗中调集弓箭手,准备强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圣旨到——”

众人望去,只见张怀远在夜枭的护卫下,大步走入养心殿广场。他手中高举一卷黄绫,正是圣旨规制。

“张怀远?”福王脸色一变,“你怎么进来的?”

张怀远不答,径直走到殿前,对太后和皇帝行礼:“臣张怀远,奉旨巡查江南,现已查明福王赵栎勾结倭寇、指使江南世家谋反一案,特回京复命!”

“胡说八道!”福王厉喝,“张怀远,你竟敢污蔑亲王!”

“是不是污蔑,证据在此。”张怀远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青龙帮帮主刘四海的供状,供认福王指使他勾结倭寇,扰乱漕运。这是江南三大世家与福王府的往来书信,商议起兵之事。这是倭寇首领的供词,承认受福王指使,袭扰沿海……”

他一桩桩一件件,将证据呈上。每说一件,福王的脸色就白一分。

太后接过文书,越看越惊,越看越怒:“赵栎!你……你竟敢勾结外敌,祸乱江山!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福王知道大势已去,但仍不甘心:“这些证据都是伪造的!张怀远与沈青崖勾结,意图谋朝篡位!”

“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张怀远冷冷道,“福王殿下,你派人在沧州设卡拦截下官,又沿途多次伏击,不就是为了阻止这些证据入京吗?”

殿外的禁军开始骚动。马文才手下那些原本忠于福王的士兵,听到这些指控,也开始动摇。

“马统领!”有士兵喊道,“福王真勾结倭寇吗?”

“是啊,若真如此,我等岂不是助纣为虐?”

马文才脸色变幻。他虽受福王提拔,但终究是军人,有军人的底线。勾结外敌,是任何军人都无法容忍的背叛。

福王看出军心动摇,知道不能再等。他突然拔出佩剑,指向张怀远:“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杀了他!”

但这一次,马文才没有动。他身后的禁军士兵也没有动。

“马文才!你敢抗命?”福王怒极。

马文才沉默片刻,缓缓放下手中刀:“殿下,若张大人所言属实……末将不能从命。”

“你!”福王气极反笑,“好,好,你们都背叛本王!但本王还没输!”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射向空中。

响箭尖锐的哨声响彻夜空。这是召唤最后援军的信号——那八千京营私兵。

响箭过后,宫墙外果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八千私兵在福王心腹将领的率领下,冲入皇宫,将养心殿团团围住。

局势再度逆转。福王狂笑:“沈青崖,张怀远,你们还有什么手段?今夜,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沈青崖神色不变,只是抬头看了看月亮。已是戌时末,接近亥时。

“福王殿下,你听。”他忽然说。

福王一愣:“听什么?”

远处传来喊杀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那是赵虎率领的边军,已经攻破西门,正朝皇宫杀来。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喊杀声。陈武的京营主力从北门入城,控制九门后,也朝皇宫推进。

“你……你的援军……”福王终于慌了。

“不只是我的援军。”沈青崖淡淡道,“还有陛下的援军,大晏的援军。”

话音未落,皇宫四门突然大开。赵虎、陈武各率大军涌入,与福王的私兵战作一团。福王的私兵虽精锐,但面对数倍于己的边军和京营,很快陷入劣势。

更让福王绝望的是,马文才率领的禁军也倒戈了。在确认福王勾结倭寇的证据后,这些禁军士兵选择站在皇帝一边。

“保护陛下!诛杀叛党!”马文才高呼,率军加入战团。

三面夹击之下,福王的私兵迅速溃败。福王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走,却被李振拦住。

“殿下,哪里去?”李振横刀在前。

福王眼中闪过疯狂,突然扑向殿内,想要劫持太后或皇帝作为人质。但沈青崖早有防备,一剑刺出,正中福王右肩。

福王惨叫一声,长剑脱手。沈青崖上前一步,将他制住。

“绑了。”沈青崖冷冷道。

士兵上前,将福王捆得结结实实。瑞王赵桢见势不妙,想要偷偷溜走,也被张怀远带来的夜枭擒获。

此时,孙思邈的施针也到了关键时刻。赵睿浑身插满金针,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突然,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陛下!”太后惊呼。

孙思邈却松了口气:“毒血已出,陛下无碍了。”他取出银针,在赵睿十指尖各刺一下,放出滴滴黑血。

黑血流尽后,赵睿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他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虚弱,但眼神已清明许多。

“母后……沈卿……张卿……”他逐一唤道,声音虽轻,却让众人心中一松。

“睿儿,你感觉如何?”太后含泪问。

“好些了……”赵睿看向被捆缚的福王和瑞王,眼中闪过痛心,“三叔……六叔……你们……何至于此……”

福王低头不语。瑞王却哭喊:“陛下饶命!臣是被三哥胁迫的!都是他的主意!”

“闭嘴!”福王怒斥,“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睿叹息,对沈青崖道:“沈卿……将二人押入天牢……待朕康复后……再行处置……”

“臣遵旨。”沈青崖领命。

此时,殿外的战斗也已结束。福王的私兵死的死,降的降,京城之乱,终于平定。

赵虎和陈武入殿复命。赵虎跪地:“陛下,福王叛党已悉数剿灭,京城九门已在我军控制之下。”

陈武也道:“京营四万将士,听候陛下调遣。”

赵睿微微点头:“二位将军……辛苦了……平身……”

他又看向萧望舒:“镇国公夫人……今夜也多亏你了……”

萧望舒盈盈一礼:“臣妇分内之事。”

赵睿的目光最后落在沈青崖身上,停留许久,才缓缓道:“沈卿……今夜救驾之功……朕……铭记于心……”

沈青崖跪地:“陛下洪福齐天,微臣只是尽臣子本分。”

月光如水,洒在养心殿前的广场上。鲜血已被冲洗,尸体已被抬走,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尚未散尽。这一夜,京城经历了自开国以来最大的动荡,但终究,天亮了。

太后扶着皇帝回寝殿休息。孙思邈开了调理药方,命太医连夜煎药。沈青崖、张怀远、赵虎、陈武等人则开始善后——清点伤亡,安抚军民,整顿防务。

萧望舒站在殿前廊下,望着天边渐白的东方。一夜惊心动魄,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她感到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安心。

一件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萧望舒回头,见是沈青崖。

“夜里风大,当心着凉。”沈青崖温声道。

萧望舒微微一笑:“你也一夜未眠。”

“习惯了。”沈青崖与她并肩而立,望着东方曙光,“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的黎明。”

萧望舒想起多年前边城的那个清晨,心中泛起暖意:“那时候,你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确实没想到。”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但我一直相信,无论经历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总能等到天亮。”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远处,第一缕晨光照亮了皇宫的金瓦,新的一天开始了。

养心殿内,赵睿在服过药后沉沉睡去。太后坐在榻边,看着儿子安详的睡颜,终于落下泪来。这一夜的惊心动魄,让她明白了很多事——权力的诱惑,亲情的脆弱,还有忠臣的可贵。

她轻声对侍立一旁的太监道:“传哀家懿旨:镇国公沈青崖救驾有功,加封太子太保,赐丹书铁券。镇国公夫人萧望舒智勇双全,赐一品诰命,赏黄金千两。张怀远、赵虎、陈武等有功之臣,各有封赏。”

“是。”太监领命而去。

太后又看向窗外,晨光中,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而立的身影显得格外和谐。她心中暗叹:这江山,终究需要这样的忠臣良将来守护。

而此刻的京城,正在晨光中缓缓苏醒。百姓们推开家门,发现街上的士兵已经换了岗哨,气氛虽然肃穆,但已无昨夜的肃杀。他们不知道昨夜宫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生活还要继续。

太阳完全升起时,皇宫钟楼上响起悠扬的钟声。那是平安的信号,告诉京城百姓,这一夜,过去了。

沈青崖和萧望舒走出皇宫,回到镇国公府。府中众人早已焦急等待,见他们平安归来,无不欢喜。

云飞扬和夜枭上前复命,汇报昨夜城中各处的情况。沈青崖一一听取,做出安排。萧望舒则回房更衣,卸下一夜疲惫。

当两人再次在书房相见时,已是日上三竿。桌上摆着简单的早膳,两人相对而坐,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场梦。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萧望舒问。

沈青崖喝了口粥:“福王虽已擒获,但余党未清,江南的隐患也未除。陛下需要时间康复,朝政需要整顿。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京城。”

萧望舒点头:“我也该回北靖王府看看了。父亲年事已高,这次京城之乱,想必让他担心了。”

“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不必,有云飞扬他们在,足够了。”萧望舒顿了顿,“等京城事了,我们去江南看看吧。你曾说,等一切结束,要带我去江南。”

沈青崖微笑:“好,一言为定。”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窗外,京城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寻常生活的气息重新弥漫。

这一场风波过后,大晏王朝迎来了新的开始。而沈青崖和萧望舒的宿命,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