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月下博弈(1/2)

戌时一刻,养心殿内。

烛火将殿内照得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压抑的气氛。太后李氏坐在龙榻边,握着儿子赵睿的手,指尖冰凉。赵睿靠在母亲怀中,面色灰败,嘴唇泛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艰难的喘息。

沈青崖站在太后身侧,身着明黄亲王常服,手按剑柄,目光如炬地盯着殿门口的福王赵栎和瑞王赵桢。李振率领的禁军与福王的亲兵在殿外对峙,刀剑出鞘的寒光透过门窗缝隙映进来。

“孙院正还没到吗?”太后焦急地望向殿门。

“已经派人去请了。”沈青崖沉声道,“太医院距离此处不远,应该快到了。”

福王冷笑:“太后,您真信沈青崖的鬼话?什么中毒,什么谋逆,不过是他为了揽权编造的谎言!他身穿亲王服饰,已是僭越之罪,如今又蛊惑太后,其心可诛!”

“住口!”太后厉声打断,“赵栎,你看看睿儿的样子,这是普通病症吗?哀家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急火攻心不会让嘴唇发紫,不会让指甲变黑!”

赵睿的指甲确实呈现不正常的青黑色。他勉强抬起手,声音虚弱却清晰:“三叔……朕……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福王脸色一变,随即恢复镇定:“陛下病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王顺,陛下的药呢?还不快伺候陛下服药!”

太监王顺应声上前,手中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药汁浓黑,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慢着。”沈青崖一步上前,挡住王顺,“这药,得先验过。”

“沈青崖,你好大的胆子!”瑞王喝道,“陛下服药,岂容你一个外臣阻拦?”

“若是治病良药,自然该服。”沈青崖盯着那碗药,“但若是催命毒药……”他忽然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王顺的手腕。

王顺吃痛,药碗脱手。沈青崖另一只手稳稳接住,碗中药汁一滴未洒。

“你!”福王怒极。

沈青崖不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插入药中。片刻后取出,银针下半截已然变黑。

“银针验毒,古法可鉴。”沈青崖将银针举起,“太后请看。”

太后看着那截乌黑的银针,浑身颤抖:“赵栎……你还有什么话说?”

福王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知道今日已无法善了。他后退一步,对殿外的马文才下令:“禁军听令!沈青崖谋害陛下,挟持太后,立即拿下!”

“我看谁敢!”李振拔刀横在殿门前,“禁军弟兄们,福王毒害陛下,证据确凿!我等受皇恩,食君禄,当护驾勤王,诛杀叛逆!”

殿外的禁军分成两派,一派跟随马文才,一派跟随李振,彼此对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只要一点火星,就会引爆这场冲突。

同一时刻,太医院通往养心殿的宫道上。

萧望舒、孙思邈以及两名青崖阁暗桩正快步前行。夜色中,宫灯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孙院正,陛下的毒,您真有把握解吗?”萧望舒边走边问,语气中难掩担忧。

孙思邈背着药箱,白须在夜风中飘动:“百日枯虽是苗疆奇毒,但老夫三十年前游历西南时,曾见过中此毒者。当时为救那人,我翻阅古籍,寻访巫医,终于找到解毒之法。只是……”

“只是什么?”

“解毒需要三味主药:七星草、冰蟾血、百年灵芝。”孙思邈皱眉,“七星草太医院药库中有,百年灵芝虽珍贵,宫中应该也有储备。唯独这冰蟾血……冰蟾生于极寒之地,中原罕见。当年我用的那份,还是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中购得,如今不知何处去寻。”

萧望舒心中一沉:“若缺冰蟾血,会怎样?”

“毒可缓解,但无法根除。”孙思邈叹息,“陛下会虚弱数年,且每逢阴雨天气,必会咳血疼痛。”

正说着,前方宫道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萧望舒立即示意众人躲到假山后。只见一队巡逻侍卫走过,约莫二十人,刀剑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福王有令,宫中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领队的侍卫高声喝道。

待侍卫队走远,萧望舒才低声道:“不能走大路了。孙院正,可知道有什么小路能通养心殿?”

孙思邈沉吟片刻:“倒是有一条。从前朝开始,太医院太医夜间去各宫请脉,为免惊扰贵人,修了一条夹道。从太医院后门出去,穿过御膳房的柴院,再经过一处废弃的荷花池,就能到养心殿的西侧门。”

“那条路可有人把守?”

“平日无人,但今夜就不好说了。”

萧望舒当机立断:“就走这条路。春桃,你带孙院正先行,我和秋菊在后面警戒。若有情况,以鹧鸪声为号。”

“是。”春桃应道。

四人改变路线,潜入太医院后院的夹道。这条夹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旁是高墙,墙上爬满枯藤。月光被高墙遮挡,道内昏暗,只能勉强视物。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隐约传来人声。萧望舒示意众人停下,自己悄悄探头望去。

夹道出口处,两名侍卫正在闲聊。

“你说今夜这事能成吗?”一个年轻的声音问。

“福王谋划多年,应该没问题。”年长些的回答,“再说了,咱们这些小兵操心什么?谁当皇帝不是当?只要饷银照发就行。”

“可我听说,沈国公带着大军回京了……”

“嘘!小声点!”年长的侍卫压低声音,“这事不许议论!马统领说了,今夜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当没听见没看见。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望舒退回暗处,对孙思邈低语:“出口有人把守。孙院正,您身上可带有迷药?”

孙思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安神散’,吸入后能让人昏睡半个时辰,无毒无害。”

“够了。”萧望舒接过瓷瓶,对暗桩使了个眼色。

暗桩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管,将药粉倒入管中。他悄悄靠近出口,趁两名侍卫不注意,将竹管从墙缝伸出,轻轻一吹。

药粉随风飘散。两名侍卫嗅到一股淡淡花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头晕目眩,软倒在地。

“快走。”萧望舒轻声道。

四人迅速通过出口,进入御膳房的柴院。这里堆满了木柴,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穿过柴院,果然看到一处荒废的荷花池。池水已干涸,残荷败叶在月光下显得凄清。

“过了这个池子,再走百步就是养心殿西侧门。”孙思邈指着前方。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声音来自养心殿方向,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已经打起来了。”萧望舒心中一紧,“孙院正,我们得快些。”

戌时二刻,京城东门。

张怀远一行终于赶到城下。丁三护卫在侧,二十余名青崖阁好手个个带伤,这一路上他们又遭遇了两波伏击。

“开城门!钦差大臣张怀远回京复命!”丁三朝着城头高喊。

城头火把通明,守将探身查看,认得张怀远,却面露难色:“张大人,福王有令,今夜宫禁,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您……您明日再来吧。”

“混账!”张怀远怒喝,“本官奉旨巡查江南,如今有要事禀报陛下,你敢阻拦?”

“末将不敢,但军令在身……”

张怀远知道硬闯不行,从怀中取出沈青崖事先给他的令牌:“此乃镇国公信物,见令牌如见国公!开城门!”

守将犹豫不决。这时,城头另一侧走来一名将领,正是陈武安插在城门守军中的心腹。他看了一眼令牌,对守将低语几句。守将脸色变幻,最终咬牙下令:“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张怀远一行策马而入,马蹄在青石街道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显然已得到戒严的消息。只有巡逻的士兵不时走过,见到张怀远一行,都投来警惕的目光。

“丁三,镇国公府怎么走?”张怀远问。他虽为京官,但平日多在衙门和府邸之间往返,对京城道路并不熟悉。

丁三指路:“从这条街直行,过三个路口右转,再走两条街就是。”

众人加快速度。刚过一个路口,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约莫百余人,打着京营的旗号,为首的是个面生的将领。

“站住!什么人夜闯京城?”将领喝道。

张怀远勒马:“本官张怀远,有要事入宫面圣。”

将领冷笑:“面圣?陛下正在静养,不见外臣。张大人,请回府休息吧。”

“若本官非要进宫呢?”

“那就别怪末将无礼了。”将领挥手,士兵们迅速散开,将张怀远一行围在中间。

丁三见状,拔刀在手:“大人小心,这些人不是普通士兵。”

张怀远也看出这些士兵眼神凶悍,动作整齐,显然是精锐。他压低声音:“能冲过去吗?”

“难。”丁三扫视四周,“对方人数是我们的五倍,而且占据了有利位置。硬拼的话,胜算不大。”

就在僵持之际,街道两侧的屋顶上突然出现数十道黑影。这些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手中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放!”一声令下,箭如雨下。

但箭矢并非射向张怀远一行,而是射向围堵他们的京营士兵。惨叫声四起,瞬间倒下二十余人。

“什么人?”将领大惊。

黑影们从屋顶跃下,落地无声。为首的是个蒙面人,手中长剑一挥,直取将领咽喉。将领慌忙招架,但对方剑法精妙,三招过后,已刺中他肩头。

“撤!”将领知道不敌,忍痛下令。

京营士兵仓皇退去。蒙面人也不追赶,转身对张怀远抱拳:“张大人受惊了。奉主公之命,特来接应。”

张怀远认出对方是沈青崖麾下的夜枭,松了口气:“多谢壮士。镇国公现在何处?”

“主公在宫中。福王已经动手,双方正在养心殿对峙。”夜枭简洁汇报,“主公命我护送大人入宫,您手中的证据,是扳倒福王的关键。”

“好,我们这就去皇宫。”张怀远顿了顿,“不过,福王必定在宫门设下重兵,如何进去?”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大人放心,主公早有安排。请随我来。”

戌时三刻,京城西郊。

赵虎站在土坡上,望着远处京城巍峨的城墙。两万大军已整装待发,将士们屏息凝神,只等信号。

“将军,快戌时三刻了。”副将低声提醒。

赵虎心中焦急,但面色不改:“再等等。国公爷说了,见红色信号箭才能行动。”

话音刚落,夜空中突然升起三支红色火箭,在满月映照下,如三道血痕划过天际。

“信号!”全军振奋。

赵虎精神一振,翻身上马,拔剑高呼:“将士们!福王谋逆,毒害陛下,我等奉旨勤王!攻破西门,直取皇宫!”

“勤王!勤王!”两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大军如潮水般涌向西门。城头上,守将张彪见状,急忙下令:“放箭!挡住他们!”

箭如雨下,但边军久经战阵,盾牌阵严密,伤亡不大。赵虎亲自督战,命令弓箭手还击,同时推出连夜赶制的简易云梯。

然而西门守军抵抗之顽强,超出赵虎预料。张彪虽然只控制了八千京营士兵,但这些士兵占据城墙地利,又早有准备,一时间竟将两万边军挡在城外。

“将军,这样硬攻损失太大。”副将劝道,“不如等陈将军的京营主力从北门进攻,分散守军兵力。”

赵虎摇头:“国公爷在宫中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尽快破城。传令,调三千精锐,从护城河薄弱处泅渡,绕到城门内侧,里应外合。”

“可是护城河水流湍急,又有铁蒺藜……”

“顾不了那么多了。”赵虎眼神坚定,“选善水者,卸去甲胄,只带短刀。成功者,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三千敢死队集结完毕。这些人多是江南子弟,水性极佳。他们脱去铠甲,口衔短刀,悄无声息地潜入护城河。

与此同时,赵虎指挥大军加强攻势,吸引守军注意力。张彪果然中计,将大部分兵力调集到正面防守。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西门内侧突然传来喊杀声。三千敢死队成功泅渡,从内部发起攻击。守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

“开城门!”赵虎见状,下令总攻。

在内外夹击下,西门终于被攻破。边军如决堤洪水般涌入京城,直扑皇宫方向。

张彪见大势已去,带着数百亲兵仓皇逃窜。但他没逃出多远,就被一队人马截住。为首的是个中年将领,正是京营统领陈武。

“张彪,你背叛朝廷,助纣为虐,还想往哪里逃?”陈武横刀立马,挡住去路。

张彪面色惨白:“陈……陈将军,我也是被迫的,福王抓了我的家眷……”

“你的家眷已被沈国公救出。”陈武道,“现在投降,或许还能留条性命。”

张彪犹豫片刻,最终扔下兵器,跪地投降。他手下的士兵见状,也纷纷弃械。

陈武命人将张彪押下,然后对赵虎道:“赵将军,你率军去皇宫,我分兵控制九门和主要街巷,防止福王余党作乱。”

“有劳陈将军。”赵虎抱拳,“我去接应国公爷。”

戌时三刻,养心殿内。

对峙已持续了半个时辰。太后守在儿子身边,用湿毛巾擦拭赵睿额头的冷汗。沈青崖和李振守在殿门内,与殿外的马文才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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