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短暂清醒(2/2)
他们来得太快,靴爪踏雪,溅起的灰尘飞扬竟在空中凝成雾,雾又被风撕成刀,刀刀直指——
那团黑白。
他听见了。
但没抬头,只把耳朵贴回头顶,像把两柄小剑收回鞘。
可耳尖仍颤,颤得它颈间软毛抖成细浪。
它维持着侧卧的姿势,肚皮贴雪,前爪环成半圆,把林晓整个护在阴影里。
血从她指缝滴落,落在它腕骨,烫出一小片猩红,像给它套了枚极细的铜环。
第一道黑影落地。
是护卫统领,名叫“玄锋”,人形未褪尽,肩背还留着铁灰的鬃,瞳孔是两枚竖刃。
他本欲单膝点地,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猛地刹住——地上被他靴爪犁出两道深沟,沟底露出黑土,像大地被撕开了口。
“主子?”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压不住尾音的裂。
裂里先是惊,再是疑,最后竟渗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惧。
惧的不是血,不是伤,不是那雌性的苍白。
惧的是——理智。
他仍卧着,颈毛却缓缓竖起,像一列被月光点亮的刀。
他没有回头,只把尾巴轻轻一甩,尾尖扫过林晓的脚踝,替她拂去这变凉的气温。动作极轻,轻得像在拂落一场梦。
可就是这轻,让玄锋后退半步。
他见过雄性失控:见过他们眼白翻成赤红,见过他们撕碎自己的盔甲,见过他们把同伴当成宿敌。
更见过——主子上一次失控,是在三年前,那夜月圆如锈,主子把整座北崖的岩壁拍成齑粉,最后力竭坠入冰涧,醒来时嘴里还衔着自己折断的爪。
而此刻,主子不仅没抬爪,甚至把爪尖全收进肉垫,怕割破她的衣。
那收爪的姿势极别扭,像把一柄长刀硬生生折进鞘,鞘口还渗血。
“……主子清醒了?”
玄锋身后,第二名护卫低声问。
声音哑得像被风呛住。
他们互望,瞳孔里倒映彼此同样的惊骇:没有雌性靠近,没有精神丝垂落,没有安抚仪式里该有的银白涟漪——只有风,只有血,只有主子自己把自己钉在理智边缘的沉默。
它终于抬头。
没看护卫,只看天。
最后一缕夕照正从山巅抽走,像谁把一柄赤剑缓缓收回鞘。
天色暗得极快,快得它眼底那团黑白相间的影子,几乎要被夜色吞没。
它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瞳孔竟缩成两枚极小的月,月里映着林晓毫无血色的脸。
它开口——
不是吼,不是咆哮,甚至不是成年雄性该有的低哑。
那声音像幼崽在雪窝里迷路时,用鼻尖拱开冰壳的“呜”,轻得几乎被风撕碎:
“别……过来。”
四个字,却像四枚钉,把玄锋钉在原地。
他铁甲下的肌肉骤然绷紧,鬃毛倒竖,仿佛听见的是一句古老的咒。
咒名“清醒”,却由一头本该失控的雄性亲口吐出——这比任何咆哮都更骇人。
护卫们无声地跪了一地,铜铃被雪埋住,再发不出响。
他们低头,却忍不住用余光去瞥:主子的肚皮正微微起伏,像一座将眠的火山,火山口却铺着一个阴影,地上躺着一个矮小的人。
血从她身下蜿蜒,流到主子爪边,竟被那爪轻轻按住——不是踩,是按,像按住一页将被风翻走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