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跨域协同——唐代邻里互助与当代跨村联动的治理实践(1/2)

跨域协同治理,是基层治理突破地域壁垒、整合分散资源、化解跨区域矛盾的关键抓手。当代基层治理中,跨村、跨乡镇乃至跨县域的协作需求日益凸显,水利分配、生态保护、产业发展、应急处置等诸多事务,单靠单个村社或乡镇难以独立推进,而现存跨域治理机制不完善、统筹协调乏力、责任划分模糊等问题,常导致协作不畅、矛盾频发,制约治理效能提升。回望唐代乡里治理,虽处于农耕文明语境下,却已形成一套成熟的跨域协同治理模式,以乡级主导为核心、邻里互助为基础、规则共建为保障,高效化解了跨村落的治理难题,其治理逻辑与实践经验,经适配当代治理场景转化运用,已在多地基层跨村联动中落地见效,为破解当代跨域治理困境提供了鲜活的历史镜鉴与实践指引。

一、唐代跨域协同治理的生成语境与核心逻辑

唐代作为我国古代农耕文明的鼎盛时期,农业生产是国家存续的根基,而农耕发展高度依赖水利灌溉、耕地协作等跨村落资源调配,同时,自然灾害应对、社会治安维护等事务也需突破村落边界形成合力,这构成了唐代跨域协同治理的核心生成语境。彼时,村落多以宗族聚居为主要形态,单个村落的资源承载力、应急应对能力有限,一旦遭遇水利纷争、灾荒侵袭等跨域问题,仅凭村落自身力量难以化解,极易引发邻里失和、秩序动荡,进而影响农业生产与基层稳定。在此背景下,唐代以“县—乡—里—村”四级治理架构为依托,构建起以乡级为统筹核心、里村为执行单元、邻里为协作基础的跨域协同治理体系,形成了“需求导向、乡级统筹、规则共建、责任共担、互助共赢”的核心治理逻辑,既贴合农耕社会的乡土特质,又精准匹配了跨域治理的现实需求。

从治理主体来看,唐代明确了乡级在跨域协同中的主导地位,成为破解跨村落治理难题的关键枢纽。唐代乡官(初期为乡长,贞观后废乡长,由里正统筹乡级核心事务,村正辅助落实村落层面事务)虽非朝廷正式官僚,却由县令选拔任命,兼具“熟晓乡情、威望充足”的乡土属性与“承接县府指令、统筹乡里事务”的治理权限,上能对接县级资源调配、政策指导,下能联动各村落实具体举措,是连接县府与村落、协调跨村事务的核心纽带。面对跨村治理问题时,乡官无需等待县级指令主动介入,可直接牵头召集涉事村落的里长、村长及乡内德高望重的乡绅、宗族长老议事,凭借自身威望与治理权限协调各方诉求,制定协同方案,避免了单个村落协商的无序性与县级介入的滞后性。而里长、村长作为村落层面的治理主体,承担着传达诉求、落实协同方案、组织村民参与的职责,既是跨域协同的执行者,也是村落利益的代言人,确保协同举措既符合整体利益,又兼顾村落实际;乡绅、宗族长老则凭借自身公信力参与议事调解,化解村落间的利益分歧,助力协同方案达成共识,形成“乡官主导、村社联动、乡绅助力”的多元协同主体格局。

从治理纽带来看,唐代跨域协同以“共同利益”为核心联结,兼顾“乡情伦理”的情感维系,让协作具备天然的凝聚力。农耕社会中,村落间的共同利益高度集中,水利灌溉关乎各村粮食收成,生态管护影响周边生计环境,应急互助关系着各村抵御灾害的能力,这些共同利益让村落间具备协作的内在动力,也成为跨域协同的天然纽带。唐代乡官在推进跨域协同时,始终以维护各村共同利益为出发点,无论是水利分配、耕地协作,还是应急互助,均围绕“保障农业生产、稳定民生秩序”这一核心目标推进,确保协同举措能让各村受益,减少协作阻力。同时,唐代乡里社会依托宗族血缘、邻里往来形成了深厚的乡情伦理,村落间多有通婚联姻、日常互助的往来,邻里和睦的观念深入人心,这种情感纽带让村落间在协商协作时更易达成包容互谅,减少利益纷争的尖锐性,即便出现矛盾,也能在乡情伦理的约束下通过协商化解,为跨域协同提供了情感支撑。

从治理保障来看,唐代以“规则共建、责任共担”为核心构建协同保障机制,确保跨域协作长效落地。面对跨村治理难题,唐代并非依靠强制指令推行协作,而是由乡官牵头,结合涉事村落的实际需求、资源禀赋,组织各方共同商议制定协同规则,明确资源分配标准、责任划分细则、违约处置办法等核心内容,让规则贴合实际、得到各方认可,从源头减少执行阻力。规则制定后,乡官会监督各村严格落实,明确各村在协作中的具体责任,无论是水利设施管护、生态环境治理,还是应急互助支援,均实行“按需分工、责任到户”,确保事事有人管、人人有责任。同时,依托县府赋予的问责权限,对拒不配合、违反规则的村落或个人予以惩戒,轻则劝导教育、责令整改,重则上报县府处以罚粮、罚役等处罚,以刚性约束保障规则落地。此外,唐代还注重以“互助共赢”强化协同黏性,跨域协作中既强调责任共担,也注重资源互补、利益共享,让各村在协作中实现优势互补、共同受益,形成“协作越深入、收益越显着”的良性循环,推动跨域协同从“被动执行”转向“主动参与”。

从治理范围来看,唐代跨域协同覆盖水利共治、耕地协作、应急互助、治安联防等多个领域,形成全方位的跨村联动格局。其中,水利共治是唐代跨域协同最核心、最成熟的领域,因农耕生产对水利的高度依赖,跨村灌渠、河流的治理与用水分配成为乡级治理的重点事务,形成了一套从规划建设、用水调度到管护维修的完整协同机制;耕地协作多出现于土地相连的村落间,针对地块零散、耕种效率低下的问题,通过跨村耕地整合、劳动力互助等方式提升耕种效益;应急互助聚焦旱涝、蝗灾等自然灾害应对,构建“受灾村求助、未受灾村支援、乡级统筹调度”的联动模式,助力快速恢复生产生活;治安联防则围绕村落治安维护,跨村组建巡逻队,互通治安信息,合力打击盗窃、匪患等违法活动,保障乡里安宁。多领域的跨域协同实践,让唐代乡里形成了“邻里互助、守望相助”的治理氛围,有效破解了单个村落治理能力不足的难题,夯实了基层稳定根基。

二、唐代跨域协同的典型实践场景与治理细节

唐代跨域协同治理在长期实践中形成了诸多典型场景,涵盖水利、应急、耕地、治安等多个领域,每个场景均具备清晰的治理流程、具体的实践举措与鲜明的治理特色,完整呈现了唐代跨域协同的治理智慧,也为当代跨域治理提供了具体的经验参照。

(一)水利共治:规则化调配与常态化管护的协同实践

水利是农耕文明的“命脉”,唐代黄河中下游、江南水乡等农业发达地区,跨村共用灌渠、河流的情况极为普遍,用水分配与设施管护的协同治理,成为唐代跨域协同的核心实践场景,形成了“精准调研、规则共建、分时配水、共担管护”的成熟模式,有效化解了用水纷争,保障了农业生产稳定。

武则天垂拱年间,河南道滑州某乡(今河南滑县周边)辖下五村(李村、张村、王村、刘村、陈村)共用一条引卫河灌渠,该灌渠全长十余里,自西向东贯穿五村,灌溉耕地近两千亩。起初,因无统一用水规则,每逢春灌、夏灌旺季,上游村落常截留水源优先灌溉自家耕地,导致下游村落水量不足,作物减产,五村间多次爆发争执,甚至出现砸毁渠堤、堵截水流的冲突,不仅影响粮食收成,更破坏了邻里关系。时任乡官王忠得知后,并未简单斥责上游村落,而是先开展为期十日的实地调研:逐一丈量五村灌溉耕地面积,记录各村种植作物品类(李村、张村以小麦、棉花为主,王村、刘村、陈村以玉米、高粱为主),核算不同作物的需水量;勘测灌渠流量、沿途渗漏情况,掌握实际可调配水量;走访各村农户、村干部,倾听各方用水诉求与矛盾焦点。调研结束后,王忠牵头召集五村村长、宗族长老及农户代表,在乡级议事点召开协同议事会,逐一通报调研数据,引导各方摒弃“各自为战”的思维,聚焦“共同保收”的核心目标商议协同方案。

经过多轮协商,最终达成共识,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水利共治规则:一是按“耕地面积+作物需水”定配水量,根据调研数据,核算出五村每亩耕地的基础配水量,小麦、棉花等需水作物每亩配水量较玉米、高粱提高20%,确保各村作物灌溉需求得到满足;二是实行“分时轮灌”制度,春灌、夏灌旺季按“西向东、先口粮后经济作物”的顺序,划分每日灌溉时段,上游李村、张村每日凌晨至正午灌溉,下游王村、刘村、陈村每日正午至深夜灌溉,乡官每日派专人沿线巡查,监督水量调配,避免截留私用;三是明确管护责任,按灌渠流经路段划分管护区域,五村各自负责本村辖区内的灌渠清淤、堤坝维修,每月月初集中开展一次全渠清淤,由乡官统筹调度各村劳动力,确保灌渠畅通无堵塞;四是制定违约处置办法,若某村截留水源、延误管护,首次予以警告,责令赔偿受影响村落的损失,二次违反则上报县府,处以罚粮五十石、承担当月全渠管护的处罚。

规则落地后,五村用水秩序迅速规范,上游村落不再随意截留水源,下游村落也能获得足额水量,当年五村作物均实现丰收,亩均产量较往年提升三成。为强化管护成效,王忠还牵头组建了跨村水利管护队,由五村各选2名青壮年组成,负责日常巡查灌渠、及时处置渗漏等小问题,管护队经费由五村按耕地面积比例分摊,进一步保障了灌渠的长期稳定运行。此后数年,该乡五村未再爆发用水冲突,邻里往来愈发密切,甚至在耕种时节相互拆借农具、调配劳动力,形成了良性协作氛围。这套水利共治模式后来被滑州其他乡借鉴推广,成为唐代河南道跨村水利治理的典范,史载“滑州诸乡仿其法,渠水有序,纷争渐息,粮产丰稳”。

类似的水利跨域协同实践,在江南地区同样普遍。唐玄宗开元年间,江南道苏州某乡(今江苏苏州周边)因多雨易涝、少雨易旱,辖下三村共用一条灌溉排涝两用渠,既要保障旱季灌溉,又要应对雨季排涝。乡官结合江南气候特点与三村地形差异,制定了“旱季分时灌、雨季协同排”的治理方案:旱季按各村耕地面积分配灌溉水量,优先保障水稻种植用水;雨季则统一由乡官调度,上游村落提前开闸预排,中游村落加固渠堤,下游村落拓宽排水出口,形成联动排涝体系,避免积水淹田。同时,明确三村共同承担渠堤加固、排水闸维修的责任,每年秋收后集中开展一次设施修缮,确保排灌功能完好。这套方案有效应对了江南地区的水旱问题,三村水稻产量常年稳定,成为江南水乡跨域水利治理的典型。

唐代跨村水利共治的核心智慧,在于摒弃“强权分配”的简单模式,以精准调研掌握实际情况,以民主协商凝聚共识,以规则化管理规范用水秩序,以责任共担保障设施长效运行,既兼顾了各村利益,又实现了资源的合理利用,这一实践逻辑对当代基层跨村水利治理仍具极强的借鉴价值。

(二)应急互助:乡级统筹与资源互补的联动救援

唐代农耕社会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有限,旱涝、蝗灾、暴雨等灾害频发,单靠单个村落难以应对灾害冲击,由此形成了以乡级为统筹核心、跨村资源互补为支撑的应急互助模式,涵盖灾害预警、人员救援、物资支援、灾后重建等全流程,实现了“快速响应、合力抗灾、高效复苏”的治理成效,筑牢了基层灾害防控的防线。

唐玄宗天宝年间,河东道汾州某乡(今山西汾阳周边)遭遇百年不遇的暴雨,连续三日的强降雨导致山洪暴发,该乡辖下东河村、西河村因紧邻山脚,房屋被冲毁近半,农田被泥沙掩埋,数十名村民被困,粮食、衣物等物资严重短缺;而乡内另外三个村落(南村、北村、中村)因地势较高,受灾较轻,仅部分农田积水、少量房屋受损。灾害发生后,乡官李敬第一时间带领乡内差役赶赴受灾村,组织未被困村民转移至高地避险,同时派人骑马赶往周边未受灾村,召集各村村长、乡役及里胥(承担治安、应急等职责)召开紧急应急会议,部署跨村互助救援工作。

在李敬的统筹调度下,跨村应急互助迅速展开:一是组建跨村救援队伍,由南村、北村、中村各抽调20名青壮年组成救援小队,携带绳索、农具等工具赶赴受灾村,协助转移被困村民,截至暴雨停歇,共成功转移被困村民87人,无一人伤亡;二是调配跨村物资支援,协调未受灾村的农户、宗族捐赠粮食、衣物、被褥等物资,南村捐赠粮食300石(约合当代18吨)、衣物百余件,北村捐赠被褥50床、饮用水数十桶,中村调配木料200根,由专人运输至受灾村临时安置点,保障受灾村民基本生活需求;三是开展跨村医疗救助,邀请未受灾村的乡村郎中组成临时医疗队,赶赴安置点为受伤村民处理伤口、诊治感冒等病症,发放草药,同时做好安置点清洁消杀,避免灾后疫病传播;四是统筹灾后重建,暴雨停歇后,李敬协调未受灾村调配耕牛、农具等生产资料及劳动力,协助受灾村清理房屋废墟、疏通道路淤泥、修复损毁农田;同时联动县府申请救灾物资,协调各村合作社调拨水稻、蔬菜等速生作物种子,组织农技人员指导受灾村抢种晚秋作物,仅一个月便帮助受灾村恢复基本生产生活,三个月后,受灾村农田重新焕发生机,村民陆续搬入修缮后的房屋。

此次跨村应急互助中,乡官的统筹调度起到了关键作用,快速整合跨村资源、明确救援分工,避免了救援混乱;而未受灾村的主动支援、资源互补,则为受灾村快速恢复提供了坚实保障,彰显了“邻里互助、守望相助”的治理理念。除了灾害救援,唐代跨村应急互助还涵盖疫病防控、突发治安事件处置等场景。如代宗大历年间,河北道魏州某乡某村爆发疫病,乡官立即采取隔离措施,划定疫病防控范围,禁止村民随意流动,同时协调周边村落捐赠草药、粮食,组织跨村医疗队伍开展诊治,避免疫病扩散;武宗会昌年间,某乡遭遇匪患侵扰,乡官牵头跨村组建联防队伍,互通匪情信息,合力围堵匪患,最终成功肃清匪患,保障了乡里安宁。

唐代跨村应急互助的核心优势,在于构建了“乡级统一调度、跨村资源联动、全流程协同推进”的应急体系,打破了单个村落应对灾害的能力局限,以快速响应减少灾害损失,以资源互补提升复苏效率,同时强化了村落间的协作黏性,为当代基层跨村应急联动提供了清晰的实践范式。

(三)耕地协作:资源整合与劳动力互助的高效耕种

唐代部分地区因地形分散、劳动力分布不均,单个村落存在耕地零散、耕种效率低下、劳动力短缺等问题,为此,唐代乡官牵头推动跨村耕地协作,通过耕地整合、劳动力互助、农技共享等方式,提升农业生产效率,实现各村互利共赢,成为跨域协同的重要实践场景之一。

唐高宗永徽年间,关内道京兆府某乡(今陕西西安周边)辖下两村(东村、西村),东村地势平坦但劳动力短缺,不少耕地因无人耕种闲置;西村劳动力充足但地形多丘陵,耕地零散,耕种成本高、产量低。两村虽相邻,却长期各自耕种,未能发挥资源优势。乡官赵毅调研得知情况后,牵头召集两村村长、农户代表商议耕地协作方案,最终达成跨村耕地整合与劳动力互助协议:一是耕地统筹调配,东村将闲置的200亩平坦耕地交由西村农户耕种,西村则将丘陵地带适合种植果树的100亩耕地交由东村农户培育果树,耕地收益按“耕种方占七成、土地所有方占三成”的比例分配,兼顾双方利益;二是劳动力互助协作,春耕、秋收等农忙时节,两村统一调度劳动力,东村劳动力协助西村耕种平坦耕地,西村劳动力协助东村培育果树,按实际劳动时长结算工钱,或实行“以工换工”,相互抵扣劳动量;三是农技共享推广,乡官邀请县府农技人员定期到两村开展农技培训,传授优质作物种植、果树管护等技术,两村农户相互交流耕种经验,共同提升种植水平;四是产销协同合作,两村联合组建农产品产销小队,统一收购作物、果品,对接县城商贩、集市,拓宽销售渠道,避免单个农户售卖时被压价,提升收益。

协作方案落地后,两村资源优势得到充分发挥:东村闲置耕地被充分利用,果树培育成效显着,次年便实现挂果,亩均收益较此前种植粮食提升两倍;西村农户耕种平坦耕地,耕种效率提升三成,粮食产量较往年增加四成,收益大幅提升。农忙时节的劳动力互助,解决了东村劳动力短缺、西村劳动力闲置的问题,降低了耕种成本;产销协同则避免了农产品滞销、压价的风险,保障了农户收益。此后,两村又进一步扩大协作范围,联合修建灌溉水渠,共同购置农耕器械,协作愈发深入,成为乡内耕地协同治理的典范,带动周边村落也纷纷开展跨村耕地协作,提升了整个乡的农业生产水平。

类似的耕地跨域协作,在唐代边疆地区也有体现。武则天时期,河西道凉州某乡(今甘肃武威周边)是汉族与少数民族聚居地,汉族农户擅长耕种,少数民族农户擅长畜牧,乡官结合双方生产优势,推动跨民族村落的耕牧协作:汉族农户为少数民族农户提供耕种技术指导,协助开垦耕地种植饲料;少数民族农户为汉族农户提供优良畜牧品种,传授畜牧管护技巧,协助发展畜禽养殖;双方相互交换粮食、饲料、畜禽产品,实现耕牧互补、互利共赢,既提升了农业生产效益,又促进了民族交融,维护了边疆基层稳定。

唐代跨村耕地协作的实践内核,在于精准匹配不同村落的资源禀赋,通过统筹调配、互助协作、共享共赢,实现资源优化配置,提升农业生产效率,同时强化了村落间的协作关系,这一经验对当代基层跨村产业协作、资源整合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四)治安联防:跨村联动与隐患共治的安宁保障

唐代乡里社会治安维护同样离不开跨域协同,单个村落的治安防控能力有限,难以应对盗窃、匪患、流民侵扰等跨区域治安问题,为此,唐代构建了跨村治安联防机制,以乡级为统筹、村社为单元、农户为基础,形成“信息互通、力量联动、隐患共治”的治安防控体系,保障乡里安宁。

唐玄宗开元年间,淮南道扬州某乡(今江苏扬州周边)因临近交通要道,流动人口多,盗窃案件频发,且盗贼多跨村作案,得手后迅速逃窜至其他村落,单个村落难以抓捕,导致盗贼愈发猖獗,影响农户生活安宁。乡官孙明得知后,牵头构建跨村治安联防体系:一是建立治安信息互通机制,各村设置治安信息员,由村干部或威望较高的农户担任,每日排查村内治安隐患,发现盗窃线索、可疑人员立即通报乡官及周边村落,实现信息实时共享,避免盗贼跨村逃窜隐匿;二是组建跨村联防队伍,由各村抽调青壮年农户组成,每村5-10人,乡官定期组织联防队伍开展治安巡逻、抓捕技巧培训,配备木棍、绳索等简易防控器械,农闲时节每日开展跨村联合巡逻,农忙时节则分时段、分区域巡逻,重点防控耕地、农户宅院、物资存放点等关键区域;三是制定联防处置流程,遇盗窃、匪患等治安事件,事发村立即通报乡官及周边村落,联防队伍快速集结,按预设路线围堵抓捕,乡官协调县府捕快协助处置重大治安事件;四是开展农户联防互助,引导各村农户相互照应,夜间实行“邻里守望”,发现异常及时提醒,农户外出时相互托付照看宅院,减少盗窃案件发生。

治安联防机制推行后,该乡盗窃案件大幅减少,仅半年时间,盗窃案发率下降七成,盗贼基本被肃清。一次,某盗贼在东村盗窃农户财物后逃窜至西村,东村治安信息员立即通报,西村联防队伍迅速布控,联合东村联防队伍将盗贼抓获,及时追回被盗财物,彰显了跨村联防的治理效能。除了盗窃防控,跨村治安联防还有效应对了匪患侵扰。天宝末年,安史之乱爆发,部分流寇窜至该乡作乱,乡官孙明立即启动跨村联防应急响应,集结全乡联防队伍,依托村落地形设伏,配合县府军队成功击退流寇,保护了农户生命财产安全。

唐代跨村治安联防的核心价值,在于打破了村落治安防控的地域壁垒,通过信息互通实现精准防控,通过力量联动提升处置能力,通过全民参与构建群防群治格局,有效化解了跨区域治安隐患,保障了基层社会稳定,这一治理模式对当代基层跨村治安联防、平安建设仍具重要的实践意义。

三、当代跨村联动对唐代跨域协同经验的转化与实践

当代基层治理中,跨村联动的需求与唐代相比更为多元,涵盖水利共治、产业协同、生态保护、应急处置、治安联防、公共服务共享等多个领域,面临的治理环境也更为复杂,但唐代跨域协同的治理逻辑——“乡级统筹、规则共建、责任共担、互助共赢”,仍具备极强的适配性。各地基层在跨村联动实践中,立足当代治理需求,对唐代经验进行创造性转化,形成了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治理案例,既破解了实际治理难题,又彰显了历史经验的当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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