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碎流光(1)。(1/2)

苏晚最后记得的,是博物馆恒温恒湿库房里那盏暖黄色的灯,以及指尖下那片唐代白玉佩的冰凉。玉佩残了半角,沁色如远山含雾,她正用细如牛毛的工具修补裂痕,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麻意,电流顺着脉络窜遍全身,眼前的灯光骤然炸开,化作漫天金芒。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松烟墨香,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纹理。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狭小的房间里,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缺腿的椅子,墙角堆着半捆干柴,唯一的窗户糊着纸,透进的光线昏昏沉沉,照得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姑娘醒了?”门外传来个怯生生的女声,随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青布襦裙的小姑娘端着木盆走进来,见她醒着,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将军还说要是再醒不过来,就要把你送到城外的医馆去呢。”

将军?苏晚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再是那双常年握修复工具、指腹带着薄茧的手,而是纤细白皙,指节分明,却透着一股常年劳作的薄劲。她掀开被子下床,踉跄着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柳叶眉,杏核眼,肤色是营养不良的蜡黄,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几分她自己都熟悉的倔强。

“我……是谁?”苏晚声音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姑娘你忘了?”小姑娘放下木盆,凑过来担忧地看着她,“你叫阿晚,三天前在城门口晕倒,是将军带兵回来时把你救回府里的。将军说,看你穿着不像流民,许是家里出了变故,让我们先照顾着你。”

阿晚,将军府。苏晚掐了自己一把,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穿越了,穿到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古代,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一边假装失忆,一边小心翼翼地适应着这里的生活。她所在的将军府,主人是镇国将军萧彻。据说这位将军年少成名,十七岁随军出征,二十岁便凭战功封将,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却已是大曜王朝最年轻的异姓王。可府里的下人提起萧彻时,语气里除了敬畏,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三年前北境一战,萧彻为救部下,被敌将砍中左肩,又中了毒箭,虽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左肩便疼得彻夜难眠。

苏晚第一次见到萧彻,是在她穿越后的第七天。那天傍晚下着小雨,她在厨房帮张婶切菜,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压抑的闷哼声。她循着声音出去,只见回廊下站着个身着玄色常服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墨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只是此刻他眉头紧蹙,左手按在左肩,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是萧彻。苏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走上前:“将军,您的肩伤又犯了吗?”

萧彻闻声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的冷意。他的眼睛很深,像寒潭,能轻易看透人心,苏晚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以前学过一点按摩的法子,或许能帮您缓解一下疼痛。”

这话半真半假。苏晚的外婆是老中医,她小时候跟着学过一些推拿手法,后来修复文物时,为了缓解颈椎疼痛,又专门学过穴位按摩。只是她不确定,古代的人体穴位是否和现代一样,更不确定萧彻会不会相信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萧彻沉默了片刻,雨丝落在他的发梢,晕开细小的水珠。他看着苏晚眼中的坦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我来。”

萧彻的书房布置得极简,除了满墙的书架,只有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堆着厚厚的兵书和舆图。他坐在罗汉床上,褪去外袍,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左肩处隐约能看到一道长长的疤痕,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那处肌肉的僵硬。

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蘸了点桌上的润肤膏——那是她用府里常见的杏仁油和蜂蜜调的,有润滑的作用。她的指尖轻轻落在萧彻的左肩,避开疤痕处,从颈下的风池穴开始,慢慢往下按揉。她的力道很轻,却精准地找到了几个关键穴位,按到天宗穴时,萧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疼的话您说一声。”苏晚低声说,指尖的力道放得更柔。她能感觉到萧彻肩上的肌肉从僵硬逐渐放松,他额头的冷汗慢慢收了,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还有苏晚指尖按压布料的细微声响。萧彻闭着眼,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杏仁香,混合着少女身上特有的清浅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这三年来,他试过无数汤药和推拿,却从未有人能像阿晚这样,只用简单的按揉,就能让他那钻心的疼痛缓解大半。

“你以前,是哪家的姑娘?”萧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苏晚的指尖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按揉:“我……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城门口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叫阿晚。”她不敢说太多,怕言多必失,只能继续装失忆。

萧彻没再追问,只是沉默着。苏晚按了大概半个时辰,见萧彻的呼吸已经平稳,便停下了手:“将军,您再歇会儿,应该会好一些。”

萧彻睁开眼,看向她的手——指尖因为用力,泛着淡淡的红。他从桌上拿起一块玉佩,递到苏晚面前:“这个给你。”

那是一块白玉佩,雕着简单的云纹,质地温润,只是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人不小心摔过。“这玉佩是我母亲留下的,当年不小心摔碎了,一直没修好。”萧彻的声音软了些,“你既然懂些手艺,或许能把它修好。”

苏晚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修复的那块唐代玉佩。她抬头看向萧彻,见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冷意,反而带着几分期待,便点了点头:“我试试。”

从那天起,苏晚多了一项差事——修复萧彻母亲留下的玉佩。萧彻给她找来了细砂纸、玉石粉、胶水,甚至还让下人去城外的玉石坊买了些零碎的白玉料。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修复文物的劲头,一点点打磨、填补、抛光。她的手法细腻,对玉料的掌控精准,没过几天,那块原本带着裂痕的玉佩,便恢复了原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曾经碎过。

当苏晚把修复好的玉佩递给萧彻时,萧彻拿着玉佩看了很久,手指反复摩挲着玉佩的纹路,眼中难得露出了笑意:“和我母亲当年戴在身上时一模一样。”他抬头看向苏晚,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晚,谢谢你。”

那声“阿晚”,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亲昵。苏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慌忙低下头,避开萧彻的目光:“将军客气了,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自那以后,萧彻待苏晚越发不同。他会让下人给苏晚送些点心、衣物,会在饭后邀她一起在府里散步,会跟她讲一些北境的趣事——比如雪地里追兔子,比如和部下一起烤羊肉,只是说起这些时,他总会避开那些血腥的战事。

苏晚也渐渐对萧彻放下了戒心。她发现,这位在外人眼中冷硬如冰的将军,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厨房做菜都会特意叮嘱;他会在她看书时,默默给她披上外衣;他会在阴雨天提前备好暖炉,放在她的房间里。

只是苏晚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她是穿越而来的人,她不属于这个时代,或许某天,她会像来时那样,突然消失。她不敢对萧彻动心,怕自己陷得太深,到时候无法自拔。

可感情这东西,从来都由不得人控制。那天晚上,萧彻处理完军务回来,喝了些酒,脚步有些虚浮。他走到苏晚的房门口,见灯还亮着,便推门走了进去。苏晚正坐在桌前看书,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将军,您怎么来了?”

萧彻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酒气混着他身上特有的冷杉气息,扑面而来,苏晚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阿晚,”萧彻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我知道你有秘密,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苏晚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别过脸,不敢看萧彻的眼睛:“将军,您不能这样。我是个来历不明的人,配不上您。”

“配不配,我说了算。”萧彻伸手,轻轻握住苏晚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带着薄茧,却很有力,“阿晚,我萧彻这辈子,没对谁动过心,你是第一个。不管你以前是谁,以后,你都是我的人。”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她怕,怕这份感情最终会变成泡影。可看着萧彻眼中的坚定,她忽然觉得,或许可以赌一次,赌自己能在这个时代,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点了点头,泪水落在萧彻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紧。萧彻伸手,将苏晚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阿晚,别怕,有我在。”

就在两人感情渐浓时,朝堂上的风波却悄然波及到了将军府。皇帝年老,几位皇子争夺储位,萧彻手握兵权,自然成了各方拉拢的对象。可萧彻不愿参与党争,始终保持中立,这却让几位皇子都对他心生忌惮。

不久后,北境传来急报,匈奴入侵,边境告急。皇帝下旨,命萧彻率军出征。消息传到将军府时,苏晚正在给萧彻缝补衣物,听到消息,手中的针线瞬间掉落在地。

萧彻走到她身边,捡起针线,轻轻放在桌上:“阿晚,我必须去。”

苏晚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担忧:“你的肩伤……”

“不碍事。”萧彻打断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苏晚咬着唇,点了点头。她知道,萧彻是将军,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她不能拖他的后腿。只是她心里清楚,北境战事凶险,萧彻这一去,生死未卜。

出征前的那天晚上,苏晚一夜没睡,她给萧彻收拾行李,把自己调的药膏、暖手的汤婆子、甚至还有她亲手绣的平安符,都一一放进包裹里。萧彻坐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不舍。

“阿晚,”萧彻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我就向陛下请旨,让你做我的将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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